(本文发表于2017年9月《推理》杂志,作者:Z总监)
2017年5月23日,经典特工电影“007”系列中主角詹姆斯·邦德的第三任扮演者罗杰·摩尔在“与癌症进行了短暂但英勇的搏斗之后”(其家人语),不幸病逝,他在电影中扮演的无所不能、从容冷静、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007形象,也成为观众们永远的记忆。
罗杰·摩尔出生于1927年,比第一任007扮演者肖恩·康纳利还要年长三岁,是迄今为止历代007扮演者中年龄最大,出演时间最长(1973-1985年),出演次数最多(共七部)的一位。由于赶上了电影市场商业化的时代,罗杰·摩尔主演的007电影风靡全球,他的名字几乎成为詹姆斯·邦德的代名词,甚至有人这么说:“也许你不一定知道有多少人出演过007,但一定知道罗杰·摩尔”。
然而,罗杰·摩尔带给观众的经典影视形象却远不止詹姆斯·邦德,仅以推理悬疑题材影视来说,早在主演007系列电影之前,他就以出演英国电视剧《圣徒》中侠盗西蒙·汤普勒而闻名,后来他甚至还扮演过赫赫有名的大侦探福尔摩斯!
出生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罗杰·摩尔,虽然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艺术家,但是二战的爆发,促使他先成为一名英国情报部门的调查员。与他在现实中的传奇经历相似,推理影视中的罗杰·摩尔,也不同于欧美古典本格推理小说中常见的只管案件推理的“安乐椅侦探”,而是时时刻刻面对和解决攸关生死的各种危机,堪称“影视侠探”。
西蒙·汤普勒:大盗、侦探和侠客的完美结合
西蒙·汤普勒(Simon Templar,在程小青的翻译版本中被译名为“西门·田丕烈”),是美国籍中英混血的推理小说家杞德烈斯(Leslie Charteris) 代表作“圣徒奇案”中的主角,被誉为推理界的“罗宾汉”。
西蒙是个从小生活在教会福利院的孤儿,仅仅是因为取了与《圣经》中的某位圣徒一样的名字,和意思是“圣殿”(Templar)的姓氏而已。生活的艰辛和福利院严苛的规章迫使他练就了一身撬门开锁的本事,成年西蒙成为了一位著名的大盗和真正的“劫富济贫者”。他的盗窃目标是那些作恶多端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特别是腐败政客、战争贩子和以不当手段发家致富者。他盗窃所得的财物,自己只保留10%用以维持生活,剩下的都捐给慈善机构或是接济当年受到被盗者坑害的人们。他自称“圣徒”(The Saint),每次盗窃前都会给盗窃目标邮寄一张明信片作为提醒,明信片上还有他特有的图案——一个头戴光环的人形标志。
他不喜欢使用暴力,却也不排斥杀死他认为的“恶人”,例如真正谋财害命的强盗,为纳粹服务的科学家等,在他的观念里,杀死个别恶人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生命。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会与曾经的敌人合作。他一直是英国警方的眼中钉,但是在二战期间,他却自愿为英国情报部门服务,成为他们的“编外特工”,出生入死与纳粹斗争。在和平年代,如果在西蒙行窃过程中发生凶案,他也会暗中协助警方破案。他与英国苏格兰场的警长梯尔亦敌亦友,梯尔一直以抓住“圣徒”为一生的目标,却屡战屡败,但是在遇到凶案和面对敌国间谍时也会选择暂时和这位宿敌合作。
因此在普通百姓眼里,西蒙是一个集大盗和侦探为一体的“当代罗宾汉”,而中国人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他——“侠客”。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那个战乱频繁,社会不稳定的时期,这样的文学人物无疑对大众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在当时,“圣徒奇案”系列小说风靡一时,被好莱坞大量改编成电影,西蒙甚至超越了著名的法国大盗亚森·罗宾,成为了名气仅次于福尔摩斯的文学侦探。在民国时期的中国,“圣徒奇案”系列小说也非常受欢迎,“中国侦探小说之父”程小青在1937-1946年系统翻译过该系列小说,不但受到大众追捧,而且对当时成长起来的一批中国通俗小说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据著名武侠小说家古龙回忆,他当年就是在受“圣徒奇案”小说中的西蒙·汤普勒的启发,萌生了创作楚留香、陆小凤这一类角色的灵感。
可惜在建国以后,无论是中国大陆还是港台地区,都再没有引进翻译过“圣徒奇案”系列小说。不过,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部英国侦探剧的引入,却弥补了这个遗憾,而这部剧的主演,正是罗杰·摩尔!
英剧《圣徒》是英国ITV电视台与美国NBC电视台联合制作,于1962-1969年播出的侦探剧,共六季,前四季为黑白版,后两季为彩色版,根据“圣徒奇案”小说改编,前几季严格遵循原著改编,后面一些集数在征得小说作者同意后,原创了部分剧本。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北京电视台引进了该剧彩色版的后两季,译名为《侠探西蒙》配音播出。
“侠探”这个译名,在笔者看来,是对罗杰·摩尔扮演的西蒙·汤普勒最好的诠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结束了几年在电影片场跑龙套生涯的罗杰·摩尔开始闯荡美国好莱坞,成为了米高梅电影的签约演员,由于罗杰英俊的外表和儒雅的气质,公司一开始安排他主演了几部文艺片,却并不成功。
为了寻找更合适的戏路,罗杰·摩尔毅然暂时放弃大银幕,选择接拍电视剧《圣徒》,从此翻开了自己演艺生涯崭新的一页。拥有一双迷人的蓝色大眼睛、温文尔雅的气质、孩子般的幽默感和纯洁微笑的罗杰·摩尔,与小说中描述的“圣徒西蒙”惊人的吻合!而电视剧相对弱化了西蒙盗窃的部分,而更多地突出他在作案过程中暗中协助警方破案的情节,同时加重西蒙女友蓓德丽的戏份,使她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西蒙的搭档,两人在联手作案和破案的过程中,感情也在不断增长。罗杰演绎的西蒙,风流而不失风度,聪明而不自负,狡猾而却有着自己的原则,无愧“侠探”之名。
因为出色的演绎了“圣徒西蒙”,罗杰·摩尔从此走红,也为他赢得了第一次出演007电影的邀请,六十年代中期,制片方邀请他和当时主演007的演员肖恩·康纳利交替出演007电影,但是罗杰·摩尔在看过肖恩·康纳利出演007电影之后,认为自己当时的演技还不足以胜任詹姆斯·邦德这个角色,因此婉言拒绝制片方的邀请,继续专心出演《圣徒》。
虽然当时没有出演007,但是罗杰演绎的“圣徒西蒙”也影响了一代观众,包括后来第五任007扮演者,被誉为“最帅007”的皮尔斯·布鲁斯南,布鲁斯南这样回忆,看电影需要买门票,因此出生于低收入爱尔兰移民家庭的他小时候只看过一场肖恩·康纳利主演的007电影。而他心中第一位“影视英雄”,就是电视剧中“圣徒西蒙”,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西蒙已经与扮演者罗杰·摩尔融为一体,他也从此成为了罗杰的“小迷弟”。
詹姆斯·邦德:007“最好的时代”
七十年代初,在出演了六季电视剧《圣徒》之后,罗杰·摩尔面临着事业的转型,他重回大银幕,但是起初主演的几部电影并不成功。而此时007电影制片方也陷入了困境,首任007扮演者肖恩·康纳利由于与制片方创作理念有分歧要辞演,但是接替者出演的《007:女王密使》一片却没能获得大众的认可,于是制片方再次想到了罗杰·摩尔,而这一次,罗杰接受了邀请,也从此开启了007系列电影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肖恩·康纳利主演詹姆斯·邦德的时代,肖恩·康纳利主演的007系列电影虽然广受好评,但是“叫好不叫座”,口碑与票房没有成正比,影响力也仅仅局限于西方世界。从罗杰·摩尔主演詹姆斯·邦德开始,电影产业开始了真正的全球化和市场化,为了获得来自全球各国观众们的青睐,制作方对詹姆斯·邦德进行了重塑:
在题材内容方面,肖恩·康纳利主演的007电影,大部分改编自原作者伊恩·弗莱明的007小说,而罗杰·摩尔主演的007电影原创情节增多,商业化色彩大大加重。詹姆斯·邦德也从一个二战和冷战时期的英国特工,变成了一个上天下海,甚至来到太空作战的“超级英雄”。
在人物形象方面,肖恩·康纳利的“007”,形象十分接近原著小说,一脸严肃、刚性十足,主打的是“硬汉柔情”中“刚”的一面,在六部电影中总共消灭了56个敌人,虽然也吸引了不少美女的爱慕,但依然以工作为重。而罗杰·摩尔的“007”则相对颠覆原著,充分体现了“硬汉柔情”中“柔”的一面,他幽默诙谐,风度翩翩,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对女性十分有风度,温柔而多情,相比他的特工身份,更像女性眼中的好情人。罗杰·摩尔也曾这样幽默地评价他和肖恩·康纳利对007的不同演绎:“他扮演的是英雄,而我扮演的是男人。”
在拍摄手法方面,新兴市场带来的丰厚利润使得007系列电影不惜成本、更加夺目,各种华丽的动作戏和特效,让观众大呼过瘾。
在细节方面,罗杰·摩尔也有意地与肖恩·康纳利区分:例如“马丁尼酒,要摇匀的,不要搅拌的”这句在007系列小说《金手指》中出现的台词,是肖恩·康纳利版“007”的口头禅,而罗杰·摩尔主演的007,却很少喝马丁尼酒,而是更爱香槟。
然而这个“花花公子”与“超级英雄”结合的007,却更受观众们的欢迎,对于冷战时期的西方观众来说,这个更加有趣由无所不能的英雄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和精神慰藉,而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的东方世界的观众来说,罗杰·摩尔主演的007更像是一个当时西方精英男士的生活范本:准确把握了不同时代男人的喜好和梦想,智慧、力量、权力、自由、科技、品味、女人等等。虽然整个007系列电影标榜的都是个人英雄主义,但肖恩·康纳利的007追求的是个人英雄主义式的成功,罗杰·摩尔的007向往的则是个人英雄主义式的自由。
电影里的007广受全球观众的欢迎,现实生活中的罗杰·摩尔在合作演员和粉丝心中也有同样具有特别的魅力。
当罗杰的“小迷弟”布鲁斯南看到“圣徒西蒙”摇身一变,成为更加了不起的大英雄“詹姆斯·邦德”时,心中十分震撼,“正是他身上的‘007’与的‘圣徒’结合的气质,点燃了我心中也想要演戏,想要走红的那颗火苗。”后来,布鲁斯南的第一任妻子凯西参演了电影《007:最高机密》,当时失业在家的布鲁斯南曾经带着孩子前去探班,当时处于事业巅峰期的罗杰·摩尔对他和家人和蔼亲切的态度令他十分感动,也让他有了继续奋斗的勇气。多年后,布鲁斯南最终也成为了007的扮演者。
大众熟悉的“包租婆”的扮演者,香港资深女演员元秋,也曾在《007:金枪人》中与罗杰·摩尔合作过,对他的平易近人和扎实的功夫印象深刻,“他人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我们想和他合影,他二话不说揽住大家就去拍……当年外国人拍片子耍功夫,都不会要求太高,但他身手很不错。”
福尔摩斯在纽约:007与福尔摩斯的“不圆满合体”
在罗杰·摩尔主演007电影的时代,欧美影视界也兴起了一阵“福尔摩斯热”,终于在1976年的电影《福尔摩斯在纽约》中,有电影制片人抓住了将“影视界最受欢迎的侦探”和“影视界最火的特工”结合这个噱头,邀请罗杰·摩尔出演福尔摩斯,还邀请了在六七十年代以主演侦探剧《复仇者》而闻名的帕特里克·麦克尼出演华生。
既然有了“007与福尔摩斯合体”这个惊人创意,电影的剧情也结合了一切能吸引人眼球的设定,引入了福尔摩斯的宿敌,“犯罪界的拿破仑”莫里亚蒂教授、被福尔摩斯尊称为“那个女人”的艾琳·艾德勒等角色,还设计了福尔摩斯和艾琳纠结的感情戏,以及莫里亚蒂绑架了艾琳的孩子,福尔摩斯“英雄救美”等略带狗血的剧情,最让福尔摩斯迷无法接受的是,影片最后居然还暗示艾琳的孩子是她和福尔摩斯的私生子!
“如果把这部影片看作007的姊妹篇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请不要把它看成是一个福尔摩斯的故事。”相信这也是大部分福尔摩斯迷的看法。
虽然这部电影并不成功,但是“007与福尔摩斯合体”本身就是个大胆的尝试,也为罗杰·摩尔的推理影视生涯中书写了有趣的一笔。
在辞演007系列电影之后,罗杰·摩尔就很少在影视作品中出现,主要是出现在电视节目中,新世纪初,他主持的一档“探秘克格勃档案”的节目广受欢迎,中国中央电视台也曾引进播出过。同时他还积极投身于慈善事业,从1991年开始,他担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多年来随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使团走访过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他还利用曾经情报部门工作的经验和出演007的声望,积极协助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进行打击儿童拐卖方面的工作。他不仅是影视作品中的“超人”,更是生活中的“巨人”,值得观众们永恒的追思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