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与死亡历来是人类思考探讨争论不休的话题,奥斯特洛夫斯基说:死亡在守候着我,我就更加强了我对生活中的一切悲惨遭遇。尽管这个样子,我仍然是非常幸福的人。纪伯伦则说:希望是半个生命,淡漠是半个死亡。或许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使生存尤显珍贵。这是自然本能,也是人性使然,而一旦生存没有了界限,遥不可及的死亡又会带给人类什么呢?日本作家山田宗树在一本《百年法》中为我们做出了有趣又残酷的解答。
在2048年,人类已经发现人类不老化病毒并成功应用,但是随之而来的种种社会问题,催生了限制人类生命年限的《百年法》,而法律是否能够实施,最后被推向全体国民,国民会如何投票,这决定了这个国家今后该何去何从…..永生是自古至今人类永恒的梦想,欲望太强烈以至于我们用尽了办法去追逐这结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去考虑永生究竟代表了什么,山田宗树就将永生的残酷摆在了每位读者的面前——一旦没有了死亡的虎视眈眈,生命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重复且无聊的职场,无法维系的家庭关系,无法承受生命之轻的人生——可是即使这生命已经了无生趣,就能够直面死亡的恐惧了吗?就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而一部限制人类死亡时间的法律真的没有道义上的瑕疵吗?很明显,永生并有给人类带来快乐,而是扭曲的心灵和对生命的轻视,以及变本加厉的自私,或许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人类最渴望的——永生,是因为永生催生了如此多的矛盾与背离,也将人类推向了更大的痛苦。
而个人的痛苦集聚在一起就形成了社会的动荡,在这个前提之下,国家对于危机的应对也很值得玩味,作者在人类永生与《百年法》的架构上,也探讨了国家政体的优劣,民主与独裁究竟孰优孰劣,在50年里,日本国的政体不断发生变化,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很难说清,独裁共和民主哪个方式才是正确的,或许在不同的情况下,只能做出唯一的选择。而作者对宗教的毫不留情的也令人印象深刻,阿那谷童仁这个宗教首领的形象起起落落,令人难辨真假,而这个人物也贯穿了日本社会的50年,始终没有完全消失,他成为了害怕死亡之人的精神寄托,也成为各个阶层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的对象。其实不论是国家、社会制度抑或宗教,都是人类精神的产物,他们既展现了人类的智慧,同样也是人性的表达。作者以永生这个大胆的假设做为舞台,展现出来的是人性的高尚与卑劣,宗教的虚无与实在,社会制度的合理与荒谬。
作者在巨大跨度的50年中,描绘了不同职业不同社会地位的人,既有推行百年法的公务员群体、位高权重的掌权者,也有高级白领和普通劳动者,既有害怕大限临近的警察,也有牵扯进多年前恐怖袭击的嫌疑人,正是每一个人组成了社会与国家,他们用自己的选票决定着国家未来的走向,每个人也在生与死面前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他们之间产生的联接与情感同样令人动容,拥有复杂的情感是人类最独特也是最美好的特质,纵然时间的无限延伸,冲淡了情感浓度与维系社会关系的纽带,却也使依然存留的情感显得隽永绵长,而且那些真切的亲情的惦念、友情的惺惺相惜、爱情的牵系,都未因时间褪去光彩。但是正是因为有了情感的累计,才让这个冷冰冰的社会拥有了温度。
书中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作者探究了永生在国家层面上的意义,当人民达到了永生,国家却在不断衰老,在这个角度考虑,似乎国家也成为一个生物体,而人民是这生物体上的每个细胞,正是因为这种新陈代谢,才带给整个国家以活力。由此看来,生存与消亡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印证了什么才是生命与生存,生存是对于过去的延续,也是对于未来怀有期冀,如果没有这种期冀,无论是国家还是人民,都将是一片死气沉沉,籍由这本书,每位读者似乎也同时经历了永生与破灭,或许跳回现实中会发现,自己原来拥有的也是很棒的人生——因为怀有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