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阅读经历告诉我读尤•奈斯博的书必须关注一切细节,同时又不被其中的表象关联所迷惑,要跳开当前去寻找它们更深层次的联系,因为奈斯博实在是谋篇布局的大师,他对故事情节的把控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看似揭开真相的线索其实只是引向了一条支线,大功告成的背后藏有案件反转的契机,但这种错综复杂的推理并不会让人觉得冗长拖沓,当层层扑朔迷离的案情剥离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机,它使得所有不合理和复杂都变得顺理成章,这些精彩的细节构成了奈斯博的悬疑王国,任他在其中挥毫泼墨。
虽然有了这样的准备,读《猎豹》时我仍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推理迷宫,每一刻都掉进新的漩涡,好奇、困惑、惊愕,种种感觉纷至沓来,各种情节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又在时间长河中彼此纠缠、颠覆,随着故事发展才能看出端倪。奈斯博以其超凡的叙述才能使整个故事的进程流畅无比,更是时刻营造出箭在弦上的紧张感。在哈利•霍勒警监系列中,我们已熟悉这样的斯堪的纳维亚风格,阴郁冷酷的气候、压抑绝望的人物角色、残暴血腥的犯罪细节,这次《猎豹》从奥斯陆来到刚果,虽然色彩明亮许多,但基调却更为阴沉,这与案子的凶残程度及哈利的心境不是没有关系的。
作为紧跟雪人案的第八本著作,《猎豹》在故事情节和人物心理的刻画上都与前一本有强烈的呼应。哈利借助雪人的分析找出自己的查案盲点,并试图了解连环杀手的心理,当所有混淆视线的细节一一被扫清后,剩下的动机和它所导致的结果其实是非常直白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读奈斯博的书是一大享受的原因,没有一个细节是多余的,看似匪夷所思的情节没有一丝浮夸和故弄玄虚的地方。除了案件本身多重线索的并行,奈斯博还加入了几条支线,犯罪特警队和克里波两大警界内部阵营的倾轧,哈利与新搭档卡雅之间若有似无的感情纠葛,以及哈利与自己亲人的关系处理,这些支线无疑给案情进展增加了不确定性,但却让我更了解哈利这个人,同时也丰富了整个故事的层次。
奈斯博的叙述能力不仅在于他对情节的精巧布置,更重要的是他对人物气质特点和心理状态的表达。哈利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反英雄人物,破案不只是他的职业,还是他这个人。自雪人一案破获以来,哈利身心俱疲,意外来到香港,用赌马、鸦片来麻醉自己,面对卡雅的请求置之不理,回奥斯陆也只是因为父亲病重,但是他仍然顺应了老上司哈根的要求,这不是他自己主动愿意去破案,而是接二连三的命案推动着他调查。哈利的骨子里藏着执拗偏激的一面,对正义有近乎极端的诉求,这让他游走于灰色地带,从他与贝尔曼的博弈中就可以看出他结果大于过程的行事作风,同时这种个性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循规蹈矩的下属,他对权威毫不在意,即使成为组织的弃子也是一派淡然。还有一个很微妙的地方是,奈斯博对情节的把握就像操控提线木偶般精准,他笔下的人物也总是有着宿命般的自我摧毁倾向,但哈利就是一个挣脱宿命的强者,他仿佛跳脱出奈斯博的笔触,他面对困境的反应和决定总是牢牢攫住我的心神,这种看似矛盾的两面让我为这个人物深深着迷。
奈斯博的书总是让我不断猜测,沉迷在他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中,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到最后一页,这种紧张感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