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馨雅
先说明一点,在实践中,很多从事司法鉴定的心理学家和犯罪学家将“反社会人格”和“病态人格”视作同一事物。如果对美剧犯罪剧感兴趣的读者,也会有这个感觉,无论是《犯罪现场调查》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还是《犯罪心理》中FBI分析案件采取的profile(侧写)手法,基本上都认同这两者就是同义词。但是也有不少心理学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2013年美国精神病学学会公布的《精神障碍诊断和统计手册(第五版)》,分列了“反社会人格”和“病态人格”两项,两者都属于“反社会的人格紊乱”(ASPD)。由于两者有很多相同点,所以非常容易引起混淆。两者的相同点包括:
1、漠视法律和社会规范
2、漠视他人的权利
3、没有懊悔和负罪感
4、暴力倾向
但是,除了相同点外,反社会人格和病态人格在行为特征上,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首先,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通常都带有神经质倾向,并且非常易怒。他们很难控制情绪波动,很容易就暴跳如雷。他们很可能没受过多少教育,生活在社会的边缘地带,而且无法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者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生活。对这些具有反社会性格的人来说,他们很难但还是有可能与他人进行交往。虽然很多反社会的人毫不在乎大众社会或者社会规矩,但是他们可以和某一个人或者某一团体建立关系。在周围的人看来,反社会人格的人非常讨人厌。反社会人格的人犯下的罪行,包括谋杀案,一般都是临时起意,说干就干,而不是经过事先精心的谋划。
但是病态人格的人不同,虽然他们经常能让别人卸下心防,甚至还会表现得非常有魅力,但是他们无法与他人建立真正的感情联系,也无法对他人产生“移情”的感觉。(“移情”是一个心理学术语,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感受他人的感受”的能力。这是人类社会能够运作的一项基本心理素质。)病态人格的人非常会摆布他人,还非常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他们学会了模仿某些感情,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无法切实感受到这些情绪,因此对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他们就会摆出一副“正常”的面孔。通常来说,病态人格的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有稳定的职业。有些人善于与人周旋,而且摆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所以,他们也都能结婚成家,以及拥有长期稳定的社会关系,而周围的人根本不会对他的本性产生怀疑。病态人格一旦犯罪,一般都是事先精心策划,而且经常还会做好应急方案。与反社会人格的人对照来看,病态人格的罪犯性格冷酷,头脑清醒,外加小心谨慎。
这让我想起雪莱的名剧《钦契恨歌》(迈克译)中对钦契伯爵的描写:这是意大利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他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疯子,杀害亲生儿子,折辱妻女,杀人放火……但是他的头脑又非常清新,一开场,就给了当时腐败的罗马教会这样的评价:
“克莱芒教皇和他那些乐善好施的侄子们,肯定会向漫天的神灵祷告:
希望我能长命百岁,
希望我能强悍恣肆、富贵泼天、飞扬跋扈,还有骄奢淫逸,
并且一味地胡作非为;
那么我就成了给他们纳贡的臣子了。”
(说句题外话,这段念白倒和《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心曲遥相呼应!)
其次,导致反社会人格和病态人格的原因是不同的。目前,人们认为病态人格是“自然“(基因)引起的,而反社会人格是“培养”(环境)导致的。病态人格与精神缺陷有关,是由于大脑某些部位发育不全,导致了“冲动控制功能”缺陷和情感不足。但反社会人格就不同了,这种人格紊乱更像是童年时期创伤和遭到身体/心理虐待后的后遗症。由于反社会人格属于后天习得的性格,因此这些人在特定环境中,对某些特定的人,是能够体验到“移情”的感受。
最后强调一点,在所有反社会的性格紊乱类型中,病态人格是最危险的。这是因为不管某些行为有多混账多可怕,但此类人群能够解离情感和行为,所以照干不误。历史上很多臭名昭著的恶棍或者连环杀手,包括某些手握重权的人,比如罗马皇帝尼禄,究其实质,可能都是一些丧尽天良的具有病态人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