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
作者:赵丽明
定价:49.00元
世上的文字有千种万种,但惟有一种专供女性使用,因此谓之曰“女书”。
女书流传于湖南省江永县上江圩地区。关于女书的确切文献记载很晚才出现,仅仅是1931年和济印刷公司刊印的《湖南各县调查笔记》上册“花山条”一则,称在山上有纪念唐代谭姓姊妹的庙宇,每年5月,各乡妇女焚香膜拜。“其歌扇所书蝇头细字,似蒙古文。全县男子能识此种字者,余未之见。”
男人不认识,只有妇女会写会读,这其中包涵了什么样的密码信息呢?我在《传奇女书》中寻找答案。清华大学历史学、文字学专家赵丽明教授长期从事和女书有关的田野调查和分析研究。《传奇女书》资料丰富,追根溯源探讨女书产生的背景,精选女书原件阐述女书的书写方式,并且说明了女书的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
《传奇女书》收录了很多女书原件扫描。随手翻阅,第一眼,肯定会被图片吸引。这些呈长菱形、纤细均匀、似蚊似蚁的特殊文字,于我这等局外人看来,自然是如同天书,但是对于审美的直觉而言,它们很吸引人,何况边上还有汉字翻译呢。于是对照着一幅幅看过去。内容令人惊讶,这些真的是出于乡野阡陌的农家女之手吗?除了“春眠不觉晓”这些耳熟能详的古诗词之外,居然大多是以七律诗的节奏来诉说自身的遭际、生活的烦恼、婚姻的不幸等。如写太平军破城逃难,叙事长诗,“一家团圆各走散/走得四边不安然/十分急忙走不起/可怜年轻妇道人……”,诸如这般语句,平白简浅,或许不大押韵,但是天然具有类似于口述文学的力量。
由赵丽明的阐述也可知,女书作品主要是自传,诉苦歌,每个人都写自传。赵丽明称女书功能有两点真谛:“第一,自我倾诉,自己心里有什么苦都说出来,写出来,唱出来,为自己减压;第二,小组交流,大家在一起各自诉苦,看来不只我一个人苦,她比我还苦,我不是最苦。这种小组交流,可引起共鸣,相互开导,也是一种调节,一种平衡。”
为什么,只有江水产生了女书?当我返回开端,从头至尾认真阅读之后,对于赵丽明的这段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每一种文字的产生,都与当地独特的地理环境、社会习俗、人文风情有关。江水县城周围被五块山岭包围,潇水从西北穿城后转向东北,最终汇入湘江。在古代这里是汉族势力的边缘,与瑶族势力范围相接,瑶汉生活习俗互相渗透影响。从字形来看,女书与瑶族文字近似,应有其影响的因素,但儒家主流文化是女书文化的基本价值观。江水民风比较独特的地方是,女性之间有较活跃的交往空间。一般女性要在本村或邻村结交同年龄的干姊妹,称为“老同”。有的女性在幼年时就由父母操办结交了老同。平时大家一起学习女红,到姊妹婚嫁时,要聚在一起帮着缝绣嫁衣,唱歌,在姊妹困难时相互救助。女人们通过女书进行同性间的往来,分享知识、记忆,建构自我。女书,让江水的女人在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之外,获得了一种隐秘的女性话语空间。这个空间不为男性开放,将父权、夫权排除在外,如赵丽明所说,“女书是多元文化交流的混血儿,是历史合力的产物。”
女书的书写者常被称为“君子女”。很喜欢这个称呼。君子所慕,女亦所思。女人不能上学读书,不能进学堂,也不能进祠堂喝清明酒。但是她们为自己创造了一种文字,成了会读书写字的“君子女”。进不了学堂,唱歌堂,歌堂就是她们的学堂。难怪季羡林先生动情地说:“试想这是多么坚韧不拔的精神,多么伟大的毅力,能不让人们,特别是我们男子汉们敬佩到五体投地吗?这难道不能够惊天地泣鬼神吗?”周有光先生则把女书称为“深山里的野玫瑰”。两位先生力荐女书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推荐书,也被收录该书,拳拳之心令人感佩。
通过《传奇女书》,我们不仅看到女书之美,更看到女书背后一张张鲜活的女性面孔。她们曾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如今随着社会大众对女书的关注,隐秘的话语空间逐渐开放。
隐秘的女性话语空间——读《传奇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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