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小青年们,一定不会对“加缪”这个词汇陌生。哪怕以前没听说过,2020年,你也一定在铺天盖地的公号文章中注意到一本书《鼠疫》,没错,她的作者就是加缪。
加缪在1960年去世,如果按照《寻梦环游记》中的说法,人只有被整个世界忘记了,才算真正的死亡,那我们可以说,加缪在1960年肉身活过,但是1960年以后,他不但不会死亡,而且会迎来一个又一个精神在世的高光时刻。
伟大的作品,之所以伟大,大概就是以一己之力诠释“永恒”,虽然它本身,并未希求过永恒。在当下的时代里,人们可能还认识不到其作品的永恒价值,但是时间不会说谎,时光会自证。加缪的文学,还不完全属于那种属于未来的,因为,在他作品一问世,他便跻身那个时代最著名的作家行列,而且加缪本人还很帅,放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妥妥的流量扛把子。外界一直有一种看法,也是本书作者所认同的:加缪太耀眼、太迷人——他是一位政治活动家,一位伟大的人道主义者,这令其写作生涯与他的人生故事相比黯然失色。假如他相貌平平或为人凡庸,或许人们会更关注他的写作。
人到底和他的文是分不开的,但是到底是文成就人,还是人掩盖了文的色彩,这种吊诡的迷惑感一直在加缪这个人身上存在,他本人就是个充满神秘气质的人,是个可以无限探究的宝藏,所以,当你看到一本写加缪传记,写加缪其人其事的书这太正常不过了,寻找《局外人》的作者爱丽丝·卡普兰却是另辟小径,她要写的是加缪的小说的传记,或许就是为了把他的写作从他人的耀眼下拽出来,让世人看到小说的耀眼。所以,在这本传记里,疏离感一直是存在的,绕不过去谈加缪其人,但是又不愿意放更多笔墨在他的人身上,以防喧宾夺主。对世人最好奇的加缪八卦——他的死亡,仅是一笔带过,要知道,这场车祸,直到今天都是民间谈论最多的一个悬案。加缪的政治生涯,他是否一个存在主义者,这些,作者都没有进行深入地解读,请记住,这本书,洋洋洒洒三百多页,只为探寻《局外人》的前世今生,甚至,连《西西弗的神话》和《鼠疫》都只是提到。
一部作品的生命到底是如何来的呢?作者探究到一个结论:普鲁斯特在盖尔芒特家的下午茶会上提出,我们的在艺术作品面前根本没有自由可言,我们不是依据我们的意愿去塑造它,因为它先于我们而存在,这既是因为它是不可避免且隐藏着的,也因为它是,它原本就是自然的法则,我们需要去发现它。
这就可以理解在写出《局外人》之前的加缪的焦虑了:每发现一个热爱的作家,加缪常常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这大概是作者主观的臆想,毕竟我们普通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那些伟大的作家产生这种具有平等性质的情感的),还剩下多少自己能说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小说家感到欧洲模式已经穷尽,1944年,爱尔兰英国裔批评家康诺利曾精准地表达了这种情绪“福楼拜,亨利·詹姆斯,普鲁斯特,乔伊斯,弗吉尼亚·伍尔夫已经终结了小说。”
在整个文学界,都认为小说已经写到顶了,世界需要一个爆发,需要“推倒重来”,《局外人》有些时势造英雄之感,世界需要这个爆发点,它是历史的必然,先于《局外人》问世之前,《局外人》就存在了,加缪是发现它的介质,它是自然法则。《局外人》属于历史,属于自然,属于时代。
甚至加缪本人也时而困惑,作家一旦进入这个神奇的文学世界里,他并不能很确定地说他创造了什么,还是书里的人物自然推动着他来讲述。加西亚·马尔克斯说,活着是为了讲述。到底作家和他的伟大作品之间谁从属谁,传记作者也不可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本来就没有答案,答案就是在这个亟待一部伟大作品的爆发点上,《局外人》横空出世。1940-1942年,世界乱得可以,《局外人》的出版也不是一蹴而就,手稿绕了欧洲一大圈,有人为此激动得发狂,而加缪想要得到肯定的老师却很克制,给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纠结的评论,这一段读起来不啻于一部惊险小说,它让人想到了《最危险的小说》——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而战,整个过程中你都很担心这部伟大的小说手稿遗失,被政治迫害,被时代所误,甚至被他人盗用,被不懂行的人嗤之以鼻——虽然,2020年的我们,常识告诉我们,这些都没发生,感谢这些在这本书出版过程中出力的人们,虽然历史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但是爱丽丝·卡普兰挖出来了,厚厚的一沓感谢名单,作为读者,我们也应该感谢他们。
及至现在,《局外人》已经成为独立的生命个体,一本书,它是可以傲然独立存活于世的,它的生命力,显然比作者本人要长许多,未来的日子,作者还要依仗它的生命力活下去。这是传记作者宏观的认知,显然,我们不能盖棺定论说,既然一本书是历史必然是自然存在,那我们大家都躺在床上等待它出现吧,这终于是绕不开加缪一直否定的存在主义,萨特说,懦夫使自己成为懦夫,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历史的必然必然也是需要人的主观能动的,加缪发现《局外人》之路,值得用一部书来书写,但是他内心的波折、痛苦与矛盾,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们看到,他写了一部不成功的书,最终没写完,但是部分元素融入了《局外人》;他做过记者、编辑,他随时随地观察生活、记录生活,他在不喜欢的地方孤独地与疾病独处……林林总总,任何人都不可能说哪一个细节造句了《局外人》,但是没有哪一个细节,又可能指不同结果。
这本属于所有人,属于人类的书,值得有一本这样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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