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人类占有自然之美的贪婪 ——读《遇见天堂鸟》

2009年6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就读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年仅21岁的埃德温拖着放着“一副乳胶手套，一支小型的LED手电筒、一把钢丝钳和一把金刚石玻璃刀”的箱子，趁着夜色潜入英国特林自然博物馆，开始了他的盗窃之旅。那一晚，他从“数百年来博物家和生物学家从南美森林和丛林中收集而来的，并由一代代的研究员精心保存”的鸟类标本偷走；其中就有自学成才的博物学家AR.华莱士在150年前克服千难万险，从马来群岛的原始森林中收集来的“37只王天堂鸟、24只丽色天堂鸟、12只华美天堂鸟、4只蓝天堂鸟和17只火红辉亭鸟”的标本。
一个音乐学院的在读生，为何要偷窃这些鸟类标本呢？那些珍贵的鸟类标本的去向又如何呢？带着这些疑问，美国南加利福尼亚大学高级研究员柯克·华莱士·约翰逊展开了对这起盗窃案的追踪，把几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串连一起，从中发现了一段惊人的人类欲望史，然后写出这部非虚构作品——《遇见天堂鸟》，来揭露人类占有自然之美的贪婪。
《遇见天堂鸟》一书从19世纪美国博物学家华莱士的南美、马来群岛考察探险之旅写起，讲述鸟类是如何从科学研究对象，逐渐演变成人类贪婪、欲望的过程，让人看到人与自然复杂的关系。首先，在“死鸟与富人”一章中，作者讲述了19世纪美国博物学家AR.华莱士的故事。由于父亲投资失败，华莱士13岁时就成为一名测量员学徒。那时，人们对大自然的研究如火如荼，华莱士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对植物喜爱的他，“创办了一个植物标本馆，并逐渐扩展到昆虫”。慢慢地，他把兴趣转向了“地球上一种最为奇异美丽的鸟类——天堂鸟”标本的收集上。通过在马来群岛热带雨林中八年的守候，他收集了“310只哺乳动物、100只爬行动物、7500只贝壳、13100只飞蛾和蝴蝶、83200只甲虫及13400只其他种类的昆虫”；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得到了人类已知的“39种天堂鸟的5 种”。这些标本，最后都进入了特林自然博物馆，成为供人们从事科学研究的对象。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华莱士等人的期望。人们收集鸟类制作标本开展研究的初衷，结果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作者写道：“在19世纪的最后30年里，当数以亿计的鸟被杀死，这不是为了丰富馆藏，而完全是为了另一个目的：女性时尚。”那时候，“在爱马仕手袋或鲁布托高跟鞋问世之前，身份的首要标志就是一只死鸟。鸟越奇异就越昂贵，越昂贵就越彰显主人的地位。”而羽毛热的首创者，是一个叫玛丽 安托瓦妮特的贵妇。1775年，她从路易十六那里收到一份礼物——一支镶有钻石的白鹭羽毛，她将这支羽毛插入了自己精心盘好的发髻里，后来这种装束登上了一本时尚杂志，很快传遍全球。一时间，用羽毛插入发髻成为“最新的时尚潮流”。有人做过统计，在英国伦敦，“有700名女士戴着帽子，其中四分之三的人都以整张鸟皮作为装饰，而“由于时尚法则不断变化，每个场合都需要戴特定的帽子，每个帽子又都需要不同种类的鸟来做装饰”；有需求就有供给。这是市场的法则。据统计，“当时流行的鸟类品种有天堂鸟、鹦鹉、巨嘴鸟、绿咬鹃、蜂鸟、动冠伞鸟、雪鹭及鱼鹰”等。人类的欲望，带来的是对大自然的浩劫。根据有关资料，“在19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里，法国进口了将近一亿磅的羽毛。伦敦民辛巷的各拍卖行在4年时间里，共拍卖了155万只天堂鸟”，而在美国，“每年也有2亿只北美鸟类被杀害。1883年至1898年间，25个州的鸟类数量下降了将近一半。1914年，地球上最后一只从工饲养旅鸽玛莎死于辛辛那提动物园；”4年后，地球上最后一只卡罗来纳长尾鹦鹉因卡斯同样死于这里。
鸟类品种与数量的急剧减少与消失，引起了环境保护者的关注，他们呼吁人们“阻止屠杀美丽鸟类的行为”。在孜孜不倦的努力下，不少国家通过法案，对鸟类羽毛交易进行限制。不过，“占有美丽事物的欲望永远无法彻底根除。”到了20世纪初，贩卖野生动物的职业又应运而生。又是环境保护组织数十年的锲而不舍的呼吁，1973年，一部《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得到181个国家的签署，为35000多种动植物提供了保护，“其中有1500种是鸟类，包括王天堂鸟。”
《遇见天堂鸟》一书的作者，在“特林自然博物馆劫案”一章里，作者又对埃德温盗窃博物馆鸟类标本原由作出了解答。作为皇家音乐学院学生的埃德温，却又是飞蝇绑制协会的会员，对用美丽的羽毛绑制飞蝇达到如痴如醉的地步。为了得到绑制幽灵飞蝇需要的天堂鸟羽毛，他实施了这次梦寐以求的盗窃行为。埃德温将盗窃来的鸟类标本，进行了拆卸、分解，除了自己绑制飞蝇外，他还在网上，公开出售这些鸟类的羽毛，牟取非法利益。一己的欲望，导致大批保存上百年、躲过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珍贵标本受到毁灭性的损失。直到埃德温被抓捕归案，也有108张鸟皮没有找回。但对于这样的犯罪行为，法官只给予了埃德温“12个月监禁，缓期执行”的惩罚。
在《遇见天堂鸟》最后一章“真相与后话”中，作者记录了走访飞蝇绑制爱好者，深入世界各地地下羽毛交易市场，检索网上羽毛交易网站等的惊人发现：尽管法律已经严格禁止珍稀鸟类的捕捉、交易，但人类对美丽鸟类的捕杀并没有停止。一张由捕猎者、经销者、羽毛爱好者共同编织的地下世界里，人类占有自然之美的罪恶还在继续，鸟类标本与羽毛的地下交易仍然十分猖獗。作者发现，在一些网站上，一只五彩金刚鹦鹉的售价是490美元，蓝黄金鹦鹉的售价为650美元，一整张蓝鸫鹛皮的售价为1675美元；而特林自然博物馆失窃的火红辉亭鸟的羽毛、鸟皮，居然也在网上售卖。作者无不伤感地写道：“那些手握埃德温所盗鸟皮的人，只需把标签剪掉，便能销毁证据，逃脱法律制裁”。所以，作者才说：“在知识与贪婪之战中，贪婪似乎必定会赢得胜利”。贪婪的胜利，实际是自然的悲哀，更是人类自己的悲哀！
（《遇见天堂鸟》（美）柯克·华莱士·约翰逊 著 韩雪 译 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 定价：4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