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个人的生平窥见一个时代,对读者来说向来是最好的方式。尤其是那些光耀千古的人物,他们的肉体在某个时空里经历了怎样的辗转,被他们超越了时空的精神照耀的我们,很难不发出深长的叹息。叹息个人命运无非是时代大浪里的一朵水花,连书中这些群星闪耀的长安客也如此。命运之手加上权力之手,即使天纵横才,也很难过上理想生活。又要叹息他们的理想生活也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是他们技艺太高,帝王给的价钱往往不够。连李白这种在世代中国人心中被塑造成一个狂放不羁的形象的谪仙人,也欢天喜地地在翰林院内,只做一个陪皇帝游玩的“翰林供奉”。
诗写得好也就那回事吧。文章虽然千古事,当下却是不重要。同在翰林院内的、自小吟诵李白的诗的一班人心内佩服又如何,真说起来,大家还是认为“宁做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书生难堪大用,最多哄着让他作出妙绝天下的诗来,给大家看一看。他真要赌气,要辞官,随他去。真要有大用,得,主要埋头做政治,业余兴致来了作诗。
李白喜欢谢灵运和谢眺,这个大家知道,杜甫欣赏李白,大家也知道。喜欢和欣赏,主要是想过一过对方的一部分生活,然则知道自己永远成为不了对方,主要是不能全盘接过对方。李白在杜甫眼里锋芒毕露如利刃,有异域色彩,杜甫喜欢他甚至于要和他一起去修仙,然而李白只为杜甫写下“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我的理解,李白觉得杜甫和他不是一路人。多多少少,觉得杜甫的身世、才能、抱负,是能拥有一点改变社会的权力的。
没想到,杜审言的孙子,却大半生贫困难当,他不停地向朝廷推销自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老年了,终于获得一小小官职,真是喜讯;喜讯传来不久,又得知,小儿子已被饿死。
长长史卷,多得是不忍猝读的故事,诗人的故事没太多好事。
皇帝他不需要你,走就是了。别念念不忘了。可他就是要去长安。就是不能停止对时事的关心。杜甫如此,他的后代,贫病冻饿,(欣慰的是)再也没出过诗人。
但凡人们歌颂大唐,我都无法激动。但你无法否认唐诗对后世的影响之大,这也是当年的统治者、叛乱者和诗人都没有想到的吧。
《长安客》写大唐的闪耀群星,我却总想起南宋诗人陆游那首《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大唐群星闪耀时(评《长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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