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璃人泪
戴维•费尔柴尔德何许人也?美国作家丹尼尔•斯通称其为“食物探险者”,18世纪末,美国人的日常食物种类还相当贫乏单调,是费尔柴尔德将世界各地的物种大力引进,牛油果、山竹、无籽葡萄的普及都有它的功劳,不过,在今日热衷海淘的吃货们眼里,能凭借逛吃全球名利双收,实在教人羡慕嫉妒恨,多少人向往这份工作!
读罢《食物探险者》一书,却发现费尔柴尔德的工作没那么简单,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譬如,本书作者为了亲身体验费尔柴尔德的心情,效仿他的行为,也从异乡窃了樱花树插条回家栽培。一个世纪后的物质条件可比当年好多了,有现成的保鲜手段,又省却了遥遥无期的旅途劳顿——飞机数十小时就完成了地理上的迁移。但结果呢?樱花树并没能存活。可想而知,费尔柴尔德引进成千上万种植物是多了不起了。
呵护植物种子或插条、确保旅途安全、在不同环境下令其存活,这类技术难题或还能求助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而其他的难题则更无章可循了。首当其冲的,是要找到乐于赞助这项“伟业”的资金。18世纪的美国人,刚刚有了点从吃饱到吃好的转变,他们觉得美味的,不过是新兴的加工食品。费尔柴尔德意图引进新物种的理念实在太超前了,有人愿意替未卜的前景买单吗?在一趟改变命运的旅途中,费尔柴尔德邂逅了热衷环游世界的富豪巴伯·莱思罗普,逛吃事业得以真正开启。哪些物种值得迢迢远渡回国,取决于费尔柴尔德的主观感受,套用时下流行的话,靠的是“一个吃货的专业素养”——或是极其美味、或是风味独特、或是有特殊的观赏价值、或是关涉令人好奇的技术……猎得只有本地人懂得的地方美食、成功获取植物种子,可能需要一些外交手段,而即便是引种回国后,还有新的麻烦。譬如,本国消费者是否买账呢?费尔柴尔德推崇备至的山竹果就命途多舛,这也不难理解。时至今日,我们也很可能会买到外表完好、内里锈烂的山竹。要让第一次尝鲜的人接纳它,始终如一的好品质就很重要;在持续回购的消费需求刺激下,农民才有种植的意愿,否则,他们何必放弃一部分业已熟悉的作物,去陌生的领域冒险呢?从这个角度来说,“带货”能力也是食物探险者成功与否的硬指标。
事实证明,吃货是可以培养的。随着美国人的餐桌丰富起来,费尔柴尔德声名鹊起,他壮大了食物探险者的队伍(其中就包括了与中国结缘的弗兰克·迈耶),同时也受到了质疑。最有力的攻击来自查尔斯·马拉特,他认为,植物探险行动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像是来自异域的病虫害,《植物检疫法》是马拉特的胜利。对此,费尔柴尔德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大自然自有它的法则,植物探寻本身也能解决问题。举例来说,对付侵袭美国栗树的枯萎病菌,依靠的是迈耶在中国截取的抗病菌树木枝条。
客观来说,外来物种的引进有利有弊,令费尔柴尔德耿耿于怀的《植物检疫法》亦非毫无可取。只是,眼下的我们似乎更倾向于站在费尔柴尔德一边,欣赏这种倾向背后生机勃勃的自然画卷。费尔柴尔德的故事不是一个普通的逛吃故事,它美好又伤感:它代表了我们本能热爱的舌尖上的滋味,隐含着躬身抚触泥土质地的费尔柴尔德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蕴藏大肆歼灭病虫害过程中对自然损伤的遗憾,象征当代农业舍弃了生物多样性的无奈。作者说,晚年的费尔柴尔德爱问他的子孙:“你们今天得知的最有趣的东西是什么?”这种扎根于生活的童真是成就费尔柴尔德的迷人力量,而对逛吃事业有所向往的人,纵使远隔时空,也会有共鸣吧。
《食物探险者》:逛吃也是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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