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璃人泪
在所有的古文明古国里,埃及或许是最神秘的。人们不仅感慨它的今昔,也时常在它的故事里掺入半真半假的传说。譬如,讨论金字塔的施工难度,让人疑心有无神助;法老墓室的陪葬和木乃伊衍生出阴森的诅咒之说;破解天书般的象形文字据信是场智力竞赛。不可知、不可解,反而变成独特的魅力,这片土地令人神往。
英国约克大学的考古学教授乔安·弗莱彻从小被古埃及物件吸引,6岁便立志要以考古为业。长大后,她真的走遍了埃及,对历史上那个突然兴起、与世隔绝、又突然消失的神秘国度颇感惊讶。它明明有那么多引人注目的代表物,却只有极少数学者才能接着下话茬。而且在弗莱彻看来,古埃及的时间和地理跨度都比我们普遍了解的更广。《埃及四千年:主宰世界历史进程的伟大文明》一书就突破了定义的框架,从埃及创世传说讲到公元30年罗马吞并埃及,风沙蔽目,我们仍可从历史的遗迹中窥见古老的故事。
埃及的母亲河是尼罗河,文明由此开始。水位的起落决定了四季节律,淤泥与沙漠的反差将土地分为了两个部分,红与黑的隐喻也贯穿整个文化。死与生是事物的一体两面,如是观之,对永生的执念也就顺理成章了。今人或以为,死后作为木乃伊保存下来称不上是件愉悦的事,难免被匪盗觊觎或被参观评论,可跟更早之前埃及的某些地方的风俗比起来,木乃伊是小巫见大巫。彼时,他们会将死者葬在家中或不远处,墓中随葬有限,因为死者仍将参与到家人的生活,与他们“分享”一切物品。而繁复制作、加上黄金行头的木乃伊,可待重生,还加上了双保险:万一木乃伊被损毁,还有模仿人物原型的雕像,可充当“灵魂的居所”。所以,那些雕像是供奉给死者,而非展示给活人的,匠心之精,不可欺瞒,等待的是神的检视。
古埃及的帝王们也没有忘记强调王权与神权的合一,从王即是神,到王被赋予神力,再到纠结“正统”之名,神的威慑可取信于人。Ra神(太阳神)为名的拉沃瑟尔和第五王朝的国王们;靠军事举措稳定边境后,辅以魔法和咒语绝后患的赛索斯特里斯三世;抹除哈特谢普苏特女王身份的所有痕迹,已将她共同执政的政绩归于己身,且宣示正统的图特摩西斯三世,四处留印,以使其数量和体量,让后人不得不记住的拉美西斯二世;需亡妻之灵配合政治演出的托勒密二世;还有那数位托勒密和不惜更名的克里奥帕特拉,信仰与工具模糊了边界。
其实,古埃及人是有理由骄傲的,如弗莱彻拟的副标题“主宰世界历史进程”,他们早早开始以外交和武力并举的手段建立政治秩序;他们发展起相对进步的物质文明,甚至很早就实现了远途贸易;他们的文字、建筑、宗教礼仪,都走在前列,予后人的文化财富更是不计其数——譬如,阿加莎·克里斯蒂就以莎草纸信件为灵感,创作了《死亡结局》一书。然而他们也衰败得彻底,许多后生的文明尚未得见,古埃及便成为了历史。将之归咎于一个人、一个朝代未免偏颇,但我们还是可以在看似恒常、只有数字变化的第X王朝、XX几世里看到丝丝缕缕的乏力感。少数人的努力——像是“埃及艳后”的孤注一掷——只是在苟延残喘。在作者笔下,那已是一座“满是恶意和混乱的疯人院”。
执念是舞台上的华服,扎实的耕耘才是基石,红与黑似乎倒错了。永生不死亦是错觉,像博物馆里的木乃伊,生前荣光,死后愿违,留下令人浮想联翩的幻梦。
《埃及四千年》:永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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