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作家中,荻原浩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他的文字舒缓如沙滩,背后却是大海波涛般激烈的拍打。文字明明那样浅淡,却不知不觉如水一般浸润进你的心里。他写的明明是不一样的人生,却让人感同身受。上一本看过的《明日的记忆》是关于“记忆”的,那么这一本《海边理发店》是关于什么的呢?
《海边理发店》由六个短篇组成,讲述的都是生活中日常的片段,想在结婚前见见父亲的儿子,无法面对专横母亲的女儿,厌倦冷淡丈夫的主妇,无法忍受生活重压的小姑娘,面临中年危机的儿子去修一块父亲的手表,失去女儿的父母代替她去参加成人礼,可是这又不单单是生活中的片段,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故事。在那些隐忍克制的情感背后,是我们对于人生的感触,子女对于父母的无奈与疏离,父母对于子女的疼爱与无力感,小孩子不堪生活的重负,夫妇那些遗忘于岁月中的深情,都令人动容,作者描写得如此真实,就像那句“C'est La Vie”一样,有一种淡淡的无奈与深情,因为这就是人生啊。
这些本来平常的片段,却在作者笔下绽放出光彩。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短篇小说都要比长篇小说更难写作,不像长篇小说可以慢慢布局谋篇,短篇小说必须在短小的篇幅内表现出更强的爆发力与文字的凝聚力,而这篇《海边理发店》无疑就是这样的佳作,在短短的篇幅之内,表现的是波澜壮阔的人生,这人生中有无奈的选择,有个性的缺憾,有努力的追寻,也有与他人关系的交错,而两个人交会的一瞬间,映照出的是人类内心最珍视的情感。
在这本书中,时间成为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在素来以隐忍克制为荣的民族来说,这部作品看来分外亲切,因为其中充斥着被隐藏的深情,需要用时间才能感受到的情感。作者尝试用各种方法将失落的时间握在掌心,这可能是一场久别重逢,或许是镜中的时间倒转,或许是用信件寻回当年初恋时自己的心境,或许是子女终于来到了父母曾经的年龄体会到他们的心境,或许是父母以女儿的心境去参加一场成人礼,但是无一例外,这种方式,让他们彼此更加贴近了,更理解了那时此刻他人与自己的心境。
就像作者所说:“时钟铭刻的时间其实不止一种。人世间其实有许多各不相同的时间”。时间与时钟虽然只能向前,但是我们总能找到一种方式去寻回时间,用记忆,用重逢,用我们久已忘记的信件,去唤起,去修补,去原谅。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伸出双手。很喜欢这本书以《成人礼》结束,因为这个故事纵然悲伤,却在眼泪之中带有希望,这要你想,我们可以迎来一次次的成人礼,一次次的告别与重生,这就是人类生活中的微小的火种——希望。
在书中,战争与大海成为了故事底色上的特殊意像,战争是无奈无可抗拒的,成为几个故事中的背景,就像命运一般,而大海分别出现在《海边理发店》与《今天的天空依然是SKY》中,一个代表了无限的包容,一个代表了想要追寻的希望,纵然这希望中也蕴藏着绝望。就像大海如此辽阔,滔滔不息,循环往复,相比起来,人的一生显然渺小得多,无论曾经经历了怎样的一生,仿佛都能被大海包围,被大海原谅。
告别与重生——读《海边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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