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发表于2017年10月《推理世界》杂志,作者:Z总监)
《Q.E.D证明终了》(以下简称“《Q.E.D》”)是日本“理科派”推理漫画家加藤元浩的代表作,也是仅次于《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以下简称“《金少》”)和《名侦探柯南》(以下简称“《柯南》”),连载时间最长、出版卷数最多的推理漫画,从1997年开始刊登第一案以来,已连载二十年之久,至2017年10月,共发行单行本漫画58卷(第一部50卷+第二部《Q.E.D.iff证明终了》8卷)。综合作品的质量与数量、连载时间和日本推理迷的评价等方面来看,《Q.E.D》可以说是继《金少》和《柯南》之后的“日本第三大推理漫画”。
不过,不同于《金少》和《柯南》由于漫画原著的人气而带来了大量各种题材的衍生作品,如动画、真人影视、游戏等,《Q.E.D》在这方面显得相对滞后,至今无缘被动画化,只是在2009年推出了一部改编电视剧。虽然《Q.E.D》漫画原作者加藤元浩对作品的影视化抱有很大的期待,甚至专门创作了一个与拍摄电视剧有有关的案件——《Q.E.D》漫画特别篇“电视剧杀人事件”,但是这部漫改电视剧《Q.E.D证明终了》却让人有些“一言难尽”:《Q.E.D》漫画原著的粉丝认为该剧基本还原了漫画的案件和推理过程,即使主角并不是那么出彩,配角也能给人带来惊喜,个别案件甚至有超越原著的精彩之处;日本的电视观众却并不买账,虽然该剧是在日本公众频道NHK电视台的周四晚上八点的黄金时段播出,但是第一集收视率仅有6.8%,之后更是一路下滑,最低甚至跌到了3.5%,直逼当时的日本消费税率,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为什么《Q.E.D》这样一部有着固定人气,能够连载数年的推理漫画改编的电视剧在原著粉丝和电视观众之中的评价会如此两极,后来的推理影视工作者能从中吸取怎样的教训,又能发掘出其中的值得学习的闪光点呢?
改编之“罪”:宣传和选材惹的祸
关于电视剧《Q.E.D》的“收视滑铁卢”,有人认为是因为漫画原著的校园日常推理风格不够刺激,不受电视观众的欢迎,但是同样是走校园日常推理风,剧情比《Q.E.D》更平淡的电视动画《冰菓》却红极一时;有人说电视剧男主的形象与漫画原著相差太远,但是小栗旬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年龄都和《柯南》中的工藤新一有较大差距,但是他主演的《柯南》真人版电视剧收视率还不错。那么,电视剧《Q.E.D》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笔者认为,电视剧《Q.E.D》的“改编之罪”,主要在宣传和选材这两个方面。先谈谈该剧在宣传上定位失误,由于剧中男主角灯马想的扮演者中村苍并不出名,而女主角水原可奈的扮演者高桥爱是日本人气偶像组合“早安少女”的成员,因此电视剧《Q.E.D》把宣传重点全部放在了女主角身上,甚至在预告片中把更多的镜头,造成了男女主角严重的错位。
除了《圈套》等极少数男女主角合作破案的剧,大多数侦探推理题材电视剧都是单一侦探的模式,虽有男女主角之分,但是真正的主角很明显是充当侦探的那一方,而另外一位,更多是扮演与侦探有着暧昧关系的女友(或男友)的角色,在破案的过程中是类似于华生那样的助手。因此,侦探剧中的男女主角是有着主次之分的,且不能易位。试想,你能想象《金少》的改编电视剧在主要宣传美雪,而不是金田一吗;你能接受《柯南》的改编电视剧预告片里小兰打空手道的戏比新一(或柯南)的推理戏还多吗?
宣传上的错位,造成了该剧预告阶段吸引到的观众大多是青春偶像歌手的粉丝,却流失了真正的推理迷(漫画原著死忠粉除外),也为电视剧的收视率埋下了祸根。
播出初期的宣传出现失误,但是如果电视剧本身剧情过硬,也能够在播放的期间吸引观众回流。在电视剧拍摄时,《Q.E.D》已经发行了32卷,刊载了共计63个案件,其中不乏诡计独特,结合科技知识与人文色彩的佳作。然而很遗憾,电视剧在选材方面出现了更大的失误:
第一,开篇案件选择不出彩。也许是觉得漫画第一案“智慧女神的猫头鹰”里扑克牌和诗句等“死亡讯息”的手法太过老套,电视剧选择了漫画中发生在一万米高空的跳伞杀人案“蓝色密室”作为电视剧的第1集,但是“蓝色密室”这个诡计手法比较简单,凶手也很好猜,整个剧情比较平淡,没有起到“先声夺人”的感觉,也无法吸引住电视机前普通观众的兴趣。
第二,应对突发危机公关乏力。电视剧第2集改编自漫画第二案“银之瞳”,该案是漫画中质量比较高的一个案件,剧情一波三折,结尾还有一个小反转,凶手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利用被害人使用心脏起搏器的特点而设计的杀人诡计也十分新颖,然而改编成剧后却引起了一场风波。该集播出后,NHK电视台收到了日本几大医疗用品公司的联名抗议,那些公司认为电视剧播出利用心脏起搏器杀人的剧情会引起观众对公司相关产品的误解。电视剧制作方不得不立刻做出公开道歉,然而他们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漫画原著创作于十几年前的九十年代中期,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心脏起搏器等产品已经不复存在剧情中存在的安全隐患问题。”这个道歉说辞实在是很不高明,既然电视剧制作方明知医疗产品的科技发展,为什么还要选择诡计已经过时的漫画案件改编成剧呢?受到抗议风波的影响,该剧收视率雪上加霜,从开播之初的6%左右直线下跌到4%。
第三,选择改编的案件不易于普通观众接受。电视剧《Q.E.D》第4、5、6集属于较好地还原了漫画原著案件的精髓,兼具科技和人文性,个别剧情甚至比原著更加出彩的剧集,也掀起了一阵观看小高潮,收视率一度上升到7.1%的全剧收视最高点。但是,从第7集开始,剧集选择改编的案件就显得过于高深和沉重,不易被普通观众理解和接受。以第7集《Elephant!》为例,该案件涉及到高等数学中拓扑学里著名的“庞加莱定理”,在漫画中就属于比较难理解的案件,很容易看得读者“灵魂出窍”,电视机大多数本着娱乐身心而非学习科技知识的观众恐怕就更难接受了。而第8集《罪与罚》改编自漫画原著一个致敬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作《罪与罚》的案件,案件中的为生计所迫的人性挣扎和企图设计“完全犯罪”的内心纠结固然引人深思,但是对于一开始冲着“人气偶像女歌手”宣传来看电视剧的以粉丝为主体的普通观众来说就显得过于沉重,与剧情之前营造的“青春纯爱的校园推理”的气氛也很不搭调。由此可以看出,该剧始终没有缺乏一个明确的定位,一直在青春纯爱和侦探破案的路线,校园推理和反思社会的风格之间徘徊。
除了对案件的选材,电视剧《Q.E.D》对主角的选择也存在问题。很多人都诟病男主角灯马想的扮演者中村苍,认为他不够帅,不够出名,演技不够好,笔者则认为问题不是出在演员身上,而是他不适合这个角色。
因为灯马想这个角色的特点是外表呆萌,头脑睿智,内心通透而豁达,因此他并不需要有多帅,但是一定要可爱阳光;而中村苍也并不是演技不好,他在红极一时的日剧《LEGAL HIGH》出演的少年犯嫌疑人虽然只有短短一集的戏份,但是他的压抑和隐藏的凶狠让人印象深刻,就算是在电视剧《Q.E.D》中,也演出了灯马想睿智深沉的一面,让即使一开始对他并不满意的观众看几集过后也能适应这个角色。
电视剧制作方的问题在于,他们简单地把灯马想理解成一个早慧深沉的高中生,因此找了当时还未满18岁,气质偏内敛的中村苍出演。但是,漫画中灯马想是标准的娃娃脸,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小一些,而中村苍外形偏老成,当时未满18岁的他看上去比出演工藤新一时已经接近24岁的小栗旬还要年纪大;同时,漫画中比较有趣的一点是,男主角灯马想要比女主角可奈还矮几公分,所以身高力大的可奈经常“仗势欺人”,而中村苍却是接近1米八的大个子,比女主角可奈的扮演者足足高了二十多公分,这样的男女主角让漫画原著粉丝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是演员无法用演技挽回的。
另外,灯马想虽然是智商学识远超于同龄人,性格偏内向天才少年,但是他通透豁达,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阳光的性格,但是中村苍的气质却比较沉郁,以至于给人一种整个剧中主角都放不开的感觉。相反,虽然小栗旬的年龄外形和工藤新一有着较大的差距,但是他充满青春活力,执着而一往无前的气质却与工藤新一十分吻合,这就是成功的选角和不成功的选角之间的差距。
遗珠之光:部分剧集改编的亮点
在多年之后的今天,再回看电视剧《Q.E.D》这部剧,也能发现它并不是像首播收视率那样一无是处,部分剧集甚至有超越原著的亮点,正如该剧当年在日本第二轮重播的时候,某些集数的收视率反而比首播时要高一些。
该剧第4,5,6集是首播时掀起了收视小高潮的剧集,也是《Q.E.D》漫画原著粉丝公认最能体现漫画原作精髓的几个故事。第4集《冰释前嫌》改编自漫画中灯马想与麻省理工学院的老朋友“洛基”和女友伊娃重逢的故事,并揭开了数学天才少年,15岁就考入麻省理工学院少年班的灯马想却在毕业前夕突然离校,回到日本就读普通高中的真实原因。该集对原著的故事改动较大,更激化了灯马想、洛基和伊娃三者之间的分歧点,带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高潮!该集最后灯马想、可奈、洛基和伊娃的四角对决十分精彩,将四人的心情和不同的处事风格展现的淋漓尽致,让观众对灯马想的隐忍善良、可奈的热情直爽、洛基的冲动执着和伊娃为心上人的不顾一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简单有力又不失原著精髓,可谓是“神来之笔”。而该集中扮演重要配角洛基和伊娃的两位来自欧美国家的外国演员,不仅男的帅气女的漂亮,而且出色地演绎了漫画中的人物性格,日语说得也不错。
第5集改编自漫画原著中标题最长的一个故事“被盯上的美女演员、步步逼近的跟踪狂、回荡在断崖上的枪声、灯马与可奈的全程目击”,为了便于记忆,制作方给该集起了个“悬疑剧刑警”的简称,也突出了该集的重点角色和主题。
漫画原著是讲述了一个被戏称为“悬疑剧刑警”的刑警因为痴迷推理剧,把任何案件都按照推理小说的套路想象成谋杀案,结果歪打误撞地阻止了一起被别的刑警忽略的预谋杀人案,还像“浪漫推理剧”结局那样抱得美人归的喜剧故事。该集不仅从剧情设置还是演员表现都很好地还原了“悬疑剧刑警”对推理剧的狂热,甚至连手机铃都是现实中推理剧的主题曲,虽然案件诡计有所简化,也删去了原著中一些漫画式的夸张情节,但是这样的改动让剧情更符合现实生活,也不失为改编的亮点。
第6集改编自漫画原著一个特别的故事“贤者的遗产”,这是一个关于“时光穿越”的故事,可奈一次意外中掉进了时光机,回到了1927年的世界,还邂逅一个长得和灯马想很像,叫做“塔场”的青年学生的故事。漫画中可奈对灯马不知不觉产生的感情、塔场始终无法说出口的情愫是该故事除了案件之外的亮点。改编成影视后,无论是演员之间的互动,还是场景氛围的营造,搭配的背景音乐都非常有感觉,令观众为之动容。甚至有影视网站评论认为该集是全剧中两位男女主演发挥得最好的一集,直接把该集独立出来,增加一些前因后果的背景交代和互动感情戏,就能拍成一部电影,可见该集改编之成功。
今年是漫画《Q.E.D》刊载二十周年纪念,一转眼距电视剧《Q.E.D》播出已有八年之久,虽然《Q.E.D》漫画依然在不温不火中继续连载,在持久性上不输与《金少》和《柯南》,但是在日本影视市场普遍不景气的现在,像《Q.E.D》这样的“冷门题材”漫画被改编成动画和再度影视化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笔者认为,在近几年推理罪案题材改编影视开始走红的中国,从事推理影视的创作者可以从漫改推理剧《Q.E.D》的得失中吸取教训,学习亮点,为观众带来优秀的推理题材影视作品。
浅评漫改推理剧《Q.E.D证明终了》的得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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