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关于美国南北战争的文学,绝大多数中国人首先想到的是《飘》,之后是《汤姆叔叔的小屋》。大抵是《乱世佳人》太深入人心,对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的南方大农场小姐斯嘉丽之坚强与韧性印象太过深刻,那些迷恋白瑞德和斯嘉丽的岁月里,至少是我,很少追索一个问题:南方都是大农场吗?那些普通人——普通的农民是怎么生活的?黑人都像斯嘉丽的奶妈一样是家庭的一份子吗?他们是怎么看待蓄奴制的?
《上帝怀中的羔羊》虽然同为小说题材,但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我们对那段历史认知的空白。它讲述的是美国南北战争之前二十年,在佐治亚州生活的一些普通白人农民的故事。其实,从时间线上来讲,《上帝怀中的羔羊》是比《飘》更糟的作品,而且本书深受《飘》的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喜爱,甚至在写《飘》的时候,我们会想象到,米切尔看向窗外的时候,目光穿越到了更早的从前,回到凯洛琳·米勒笔下佐治亚州二十年前的蛮荒丛林。
在这里生活再简单不过,生下来,辛苦劳作,女人生育,男人务农,老的一代死去,新的一代继续……初读时,可能感觉太有距离感,回到现在,极目所及的便利操作,你无法想象,自己耕种自己收割自己料理原始谷物和牲畜自己将它们变成食物喂养下一代,在这里,“钱”是不太有用的,毕竟,去海岸小镇的交易大多时候是以物易物,而且这种交易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不是随心所欲可以发生的;与”吃“一样,”穿“也是自给自足,自己种棉花自己采摘自己织布,同样适用于足上出行,每样皮革都来自于自己家的牲畜,需要自己打磨、捶打,最终成鞋绝不是我们印象之中那样随意,只需要在商场上买回成品,我们不需要知道它们的材料是来源于哪,怎么制作而成的;在”行“上,看起来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但是今天我们时空距离只是几脚油的路限制了想要逃离不忠丈夫的女人,有的人终生只能囿于”行“,或者不如说,也困在自己的性别角色里;说到”住“,每一砖一瓦都有故事。小说中写到,希恩家中起火后房屋重建的艰难,可以想见,刀耕火种的生活,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手,那时候的男人和女人比我们现在的要成熟很多。三十多岁的希恩已经生育多个孩子,有了白发,在凯洛琳·米勒的细节描写中,我们脑海中,这位坚强——要比男人还要坚强、坚韧的女性,已经是老太太的形象了。
这就是生活,如果生活只是劳作,尚能自给自足,家人团圆也算是圆满。书中真正让人感到蛮荒扑面而来的是人的死亡。上一代母亲西恩怀中的伊丽莎白,在今天看来也许只是得了重感冒;希恩和玛戈特的女儿被烤房中窜出的火苗引燃,最终死亡;书中出场甚多的希恩的大女儿玛吉死于生孩子,而希恩第一任丈夫伦祖死于不小心砍到脚后的感染……
死亡是如此霸道,而令人动容的不是它的霸道而是它的随意。在这样一片疲于奔命垦荒者的世界里,没有时间分给对死亡无尽的悼念和痛苦,不管是死了谁,第二天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女人继续生,男人继续劳作,日日夜夜,生生不息。
所以,希恩想要个黑奴帮助伦祖,伦祖想要个黑人保姆分担妻子的重担,好似人之常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就是南方普通农民对”蓄奴制“的看法吧。他们没有文化也没有见识,不知道暴雨将至,只是希望生活得稍微轻松那么一点点。
每个人物都是栩栩如生的,他们不完美甚至如里阿斯者,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渣男,但是每个时代不都有冒险者吗?他就是那样的冒险者,没有任何成就,只是冒险、得到、丢掉,老一辈也会看错人,但是,正是因为这些不安分的人,时代的车轮在滚滚向前。
后来,内战来了,《上帝怀中的羔羊》已经作古,但是他们的血脉还在佐治亚州的大地流动,世易时移,后来世界也变了,曾经的危险渐渐地消弭了,但是有了新的危险。而我突然想到,哪个时代,女人其实都是苦苦地支撑站立,不需要开枪射杀貂猫,但是护犊之情一样强烈。对于宗教很难感同身受,所以也很难理解这些女人对生育的看法,不停地生不停地被伤害,除了家里需要劳动力之外,生命是上帝的馈赠,是必须接受的。
生与死,一直是土地的主题吧。
蛮荒时代的拓荒者生命之歌——读《上帝怀中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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