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对欧·亨利这个名字陌生,但是有几个故事是绝对不会陌生的。一个是关于反讽的,一个对社会生活失去信心的流浪汉,费劲心机要去监狱度过难熬的冬天,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当他在教堂门口听到一曲涤荡灵魂的赞美诗决定重新做人时,他被捕了;一对相爱的却贫穷的夫妻,在圣诞节来临时为了送对方礼物,各自卖掉了最珍视的宝贝为对方的宝贝换来配套的礼物,却在圣诞节到来时发现,想要配套的那个宝贝已经不在了;一个失去活下去信心的女孩子,数着窗外的树叶度过人生的最后时间,却因为一枚在狂风中岿然不动的绿叶获得了活下去的力量,她终于活下来了,然而,一位为她生存打气的老人却故去了。
你可能不记得这个故事里主人公的名字(话说外国人名就是刚看完也很可能记不得啊),也不用在乎《麦琪的礼物》到底是什么礼物,因为这种失之交臂的梗后来在无数的影视剧和小说里被用到过,不一定就固守于梳子还是表带,关于叶子的故事也换汤不换药的经常被看到。
其实想来,精彩的小说,尤其是短篇,不外乎那么几个因素。在欧·亨利的短篇里,至少会涉及到一个。他惯用的一个绝技是“反转”,这是他不同于莫泊桑和契诃夫的最大特点,你会发现欧·亨利小说虽短小精悍,却经常是“猜中了开头很期待结尾”,以至于他小说用到的反转在今天我们都特熟悉,因为,后来者经这几个老梗都已经用滥了。看起来是反讽和略带嘲笑,然而这些梗的滥觞经历却并是坎坷。也许真是看过了人生百态才能让欧·亨利创作出这样的故事来,他让读者笑中带泪,他的小说中往往饱含悲悯与理解,他对小人物下手是慈悲的,对那些被社会漠视的人有着更多的关注,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能在他的小说中一再地看到流浪汉——你真的可曾关注过流浪汉的生活,遑论一个流浪汉的内心?
我第一次读欧·亨利,应该是初中年代,还曾经攒了零花钱特意买了一本译林出版社的欧·亨利选集,那个时候只是看故事,如今重读,却另有一番滋味。
首先,看到了人世间的遗憾最动人心。《麦琪的礼物》应该是欧·亨利笔下遗憾的翘楚,然而,没有遗憾是爱不能弥补的。也只有在这个年龄,才会注意到文章结尾的那句话:因为,他们就是贤人。作者有了一种很不同寻常的写作手法,他甚至从小说的背后跳出来对读者说:其实这两个傻孩子才是最聪明的。因为一切赠予和接受的人当中,只有像他们这样才是最聪明的,而且无论何时,他们都是最具有智慧的。当你深深沉浸在小说里的遗憾的,也许只是到了人生境界的“看山是山”,也只有读懂一些世事,走过一些岁月,才可以注意到作者的这段话,并且能真正明白为什么他们是“真正的贤人”。我想,礼物的意义不仅仅是礼物本身,这样,我们反而不再会为这对夫妻遗憾了。毕竟,人世间,你珍视的人也视你如珍宝是可遇不可求,是稀缺的,是值得珍视的。
说到遗憾,就不得不说到误会。我们看到欧·亨利小说里剧情的反转和有趣大多数都基于自我的认知的和对他人认知的偏差上,比如,在小说《女巫的面包》里,女主沉浸在对爱情的幻想中,最后却沦为了“爱管闲事的巫婆”,放在现实中,普通人会问一句,她为什么就不能问一句,或者试着和买陈面包的男子沟通一下呢?然而,这正是小说的绝妙之处。因为这些普通人,又并不普通,不普通之处在于他们的性格是独一无二的,而这种独一无二的性格又代表了芸芸众生。有些人注定是不会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有的人注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之间的碰撞,就会形成戏剧反转。同样的,两个在感恩节的老绅士,一位因为吃得太饱住进医院,一位因为饥饿住进医院,而他们却固执地不去解释不去拒绝,是因为他们做人的理念,也是因为人性中的光芒。诚然,如果这些人做了解释,他们就不再是“傻子”了,世界上将再没有“麦琪的礼物”、老绅士的晚餐、老小姐的爱情幻想,但是,那样的世界有什么意思呢?而且我们知道,只有拥有这些的世界,才是人间万象。
说欧·亨利是短篇小说巨匠, 不如说,他是读懂人心、看到人性之光的大师才是。
经典就是值得一读在读——读《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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