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文译自太宰治《わが半生を語る》的最后一部分《私は変人に非ず》,接着前面两个部分,太宰治在最后一部分对自己被称为怪人而进行了一定的辩解。然后又谈到了自己与基督教思想的关系,自己对社会主义的看法,以及关于饮酒种种。
上月刊小说新潮的文坛话之泉会议上,我被当成了怪人,认为我好像缠上了什么麻烦。然后又声称我的小说出奇的风格诡异。我内心不禁升起忧郁的情绪来。被世人称为怪人、奇人的人,意外的懦弱和胆小,这种人常常被认为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一直进行着伪装,这或许是起源于对生活的不自信吧。
我从不把自己当作怪人或奇异的男性来看待,而自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因循守旧的男人。尽管如此,很多人却把我当作是无视道德的人,事实并非如此。
但是,如我前面所说的,唯有懦弱的性格是我不得不承认的,另外,和别人争论也是我做不到的。这虽然可以说是自己的弱点,但总觉得也包含了一些基督教立场的成分在里面。
说起基督教立场,我现在住的陋室就是基督教式的。我当然也想住一般人住的那种房子。也曾觉得孩子们很可怜。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环境良好的房子居住。这并不是一种无产者意识,或是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教导我这样做的。而是因为我顽固地深信基督教那句“爱邻如己”。可是,近来我深切感觉到“爱邻如己”不是那么容易坚持的事。人类都是一样的这种思想,难道不就只是在驱使人自杀吗?
基督教的“爱邻如己”,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做了错误的理解吗?难道那句话不是有着另外的意义吗?这样想时,就开始执着于“爱己”这个词。果然,人必须要爱自己,通过厌恶自己、虐待自己去爱人类的话,除了自杀没有别的方法了。虽然我也隐隐这样认为,但这也只是狡辩。自己对待世人的感情果然还是充满苦涩,一直以来都抱着必须低人一等地走路这种认识而活着。在这种地方,我认为也存在着我文学创作的根本。
另外,我一直认为社会主义是非常正确的,而这个社会主义的世界似乎终于要实现了,片山总理①等人成为了日本的主帅,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与此同时我必须要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甚至比以往还甚的放浪生活,想起了自己的不幸,自己已经再也得不到幸福,我没有感到多愁善感,反而觉得对此有了异常的清晰认识。
一考虑到这些,我就必须要喝酒。虽然酒还不至于能左右我的文学观和作品,但也长期支配着我的生活。和前面提到的人喝酒②时,满足得话也说不出,之后却又后悔那个时候没能侃侃而谈,和人见面的时候总是头晕目眩的,但是又必须和人家说话,于是就借助饮酒。因此,有多少次喝坏了身体,或者弄得身无分文,家里面一直是一派贫寒的景象。偶尔在卧床的时候想过很多改善生活的方法,但估计这种情况到死也改变不了吧。
我已经三十九岁了,一想到步入暮年的事儿,就只能愕然,毫无自信。所以有时会想,我这种窝囊废,养着妻子老去,或许会更加悲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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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片山总理指片山哲总理大臣,日本第一位出身于社会党的总理大臣。
②“前面提到的人”指的是河上彻太郎、龟井胜一郎等人,见译者的另一篇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