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按:小说家、编辑威廉姆·麦克斯维尔2000年去世,享年91岁。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的主要编辑之一。原文是一位美国文坛后辈写的追忆文章,源自NPR网站。译文略有删改。)
我第一次写信给威廉姆·麦克斯维尔时,他已经年过八旬了。一位优秀的小说家,善长短篇小说,他也是一位在《纽约客》工作了40年的编辑。从纳博科夫到威尔蒂,他都共事过;他还曾经坐在自家阳台上,听塞林格给他念《麦田守望者》的草稿。老天眷顾,我一直很敬仰那些岁月。那时,我刚20出头,刚开始写作;而且,我还记得麦克斯维尔年事已高,因此我有一种急迫感,也感到他乐意我讲讲对他的小说《再会,明天见》的阅读体验。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这是一部完美的作品。20世纪20年代的一个冬日早晨,伊利诺伊州一个农场上发生了枪击,一个名叫劳埃德·威尔森的男子在挤牛奶时被杀;两个曾是朋友的小男孩失散了。50年后,其中一个男孩试图揭开谋杀动机。他发现自己被引向昔日的朋友科莱特,也是谋杀威尔森的凶手的儿子;同时,他还发现自己被引向失散的母亲,她死于1918年的流感大疫情。
《再会,明天见》的叙述者可能想弥补另一个男孩,抚平他的创伤,而且,他也可能要疗治少年时候失去母亲的伤痛;只是小说内在的感情吸引了我,感觉到作者写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内容。
这是一个关于失去和宽恕的故事。作者麦克斯维尔10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他笔下的每一页都是如此用心,就像美丽房子里精心布置的各个房间。我经常想起书里的叙述者用童年的口吻,讲述一户邻居的家。“当我做梦时,”他说,“那些房间看起来那么和谐,大小适中,房间很亮堂,布置得很漂亮,都是我向往的东西。我都觉得应该放弃自己当时的生活,去那样的房子里生活……这是唯一让我开心的事情。”
麦克斯维尔在最后十年间,我们鸿雁往来,写了12封信。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写小说是想倾诉心中的疑惑和困惑。我两岁时,父母分开了;我10岁时,父亲去世。而我当时在写一本书,书里的小男孩试图在父亲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然而终究,他只能在自己心中给父亲留一席之地。
我告诉麦克斯维尔,我写不下去了。他写信说,我应该对自己更宽容;没有所谓的榜样是我要去追寻的,真的!如果那样做,只会让我丧失信心。
“可能,”他写道,“你以为你对父亲不够了解,对他的生活不够了解。这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其实,我们知道很多事情;不过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用心倾听你的感受,如同倾听贝壳里的声音,然后写到稿纸上。”
《再会,明天见》的内容可能就是我一直渴慕的。但麦克斯维尔在信中如此娓娓道来,他不仅教我写作,还教了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他告诉我什么是大气,什么是恕道,还有关爱,如何保持关爱。或者,最低限度,要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