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璃人泪
人们对杰克逊·波洛克的名字不会陌生,对他的成功却态度迥异。有人爱他信手涂鸦般的壮阔和美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甚至时常有初学画者戏称自己滴在画布上的颜料是波洛克风格。对于一个被如此普遍知道而又难以解读的艺术家,诘屈聱牙的介绍无疑会雪上加霜。读到《这就是波洛克》这样图文并茂的通俗作品,方才得门而入。
丰子恺有言:“古来艺术家有两种类型。其一,纯粹是一个'艺术家'或'技术家',只要看他的作品,不必晓得他的人格如何与生活如何。其二,不仅是一个艺术家或技术家,而是一个'人',我们要理解他的作品,先需理解他的性格与生活。”波洛克显然是后者,也确如丰子恺所形容的,“生活是作品的说明文”。
波洛克作品最大的特点在于视点的移动,“没有中心,依靠的是遍及画面的等量的兴趣点”。彼得·阿克尔用一张图追根溯源:波洛克的童年几经迁徙,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所谓“美国梦”,父亲的缺位、母亲的狂热,波洛克记忆中的家庭是非常不稳定的。成年后,他自己的生活也是几经迁徙。他在寻找最适合他的生活环境,在此基础上,才能找到最适合他的创作风格。但事实上,波洛克无法安定下来,事业也好,爱情也罢,变化植入了他的性格中。如同他的创作,有节奏的挥“毫”,无数螺旋线条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何处是开始、何处是结束。它们仿佛有生命,纵使画家停止了创作,也依然在自由地奔跑、旋转。人们为此争论不休:波洛克的艺术究竟是一种绘画的行为,还是视觉的美感呢?
汉斯·纳穆斯想用摄影捕捉波洛克的创作——如果绘画行为本身也是艺术的话——波洛克却因近距离的拍摄感到不安。自比“没有壳的蛤蜊”的波洛克实在无法忍受被放在显微镜下研究。然而,自他成名后就一直在为他人的关注烦恼:痛恨曝光、害怕被误读,又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同。所以,当亲朋庆祝纳穆斯完成了摄影时,波洛克勃然掀桌;当作品因《时尚》杂志获商业成功时,他不甘充当模特的背景墙;当焦虑排山倒海而来,他沉迷酒精。如果波洛克的作品真的只是随意泼洒的油漆,他怎会江郎才尽?他分明是在呕心沥血倾诉自己的人生。
当代艺术家大卫·霍克尼说过,一切艺术家都可回溯到毕加索,但波洛克除外。而凯瑟琳·英格拉姆认为,毕加索和印第安艺术是对波洛克影响最深的,尽管他竭力摆脱前者的影响,且通过后者悟出方向。波洛克说:“我即自然”,他终于做到了手写其心,交出了他人生的说明文。可他如何保证自己的人生能被他人理解或认同?这也正是波洛克作品的难解之处。就这点而言,闷骚又自负的波洛克若有知,应当愿意人们藉《这就是波洛克》这样的入门读物试着去理解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