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汪曾祺在《草木人间》里说,“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可我觉得,只要惦记草木,又挂念人心,那一定是与思乡有关的。而思乡,实则就是念人。
你瞧,周华诚的《草木滋味》里,就满满地写着思乡。看着像是在写梨花、木槿、青蛳和溪鱼,可实则却是写幼时的同学、偶遇的姑娘、远方的朋友,以及家乡的父母。
周华诚是浙江常山人,成长于这个盛产胡柚、豆腐和雪片糕的地方。本书是他平日里博客和专栏的结集。做过记者、编辑的他擅写爱画,逮着时间就写一篇短札,或者躲在家里读字贴,欣赏植物图鉴。所以,他的文字是拔脚就迈进乡野泥土里的,直白而不做作。
同样写生活情趣,他可不像雪小禅,自带仙气。有人不喜欢周华诚的文字。但是,若顺着胡竹峰在序言里写的那句,“若不经心清谈销永日”的脉络来读的话,周华诚的文字倒有低到尘埃之态,反而映衬了他对待生活的智慧。
就像著名绘本画家蔡皋所说,“不是每一朵花,都能把握好转折。”其实,人如花朵,在阅读中,我们都找到了曾经的那个“我”,回忆起似曾相识的“转折”。可是,越是这样,就越发思乡。
尽管周华诚将全书分为“草木生”、“南方书”、“流浪帖”、“烟火集”和“灶下语”五辑,可是,我要说,这些文章统统地离不开“品尝草木”!再回想书名《草木滋味》,如梦方醒。人间草木,一蔬一饭。活的,就是个滋味。
书里的花草,都是长在乡野田间的,一点也不高贵。比如开篇的《南方的野果》,周华诚说,“野果是有名有姓的小学同学,是忘了姓名在路上碰到一笑却就相识的那个人”。哦,真是这样!怪不得如今站在华丽的进口水果摊前,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也不晓得要吃哪一样?原来,里面绝不可能有我少年时结伴而行的小学同学。想到这里,鼻子一酸,无奈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失散。
如此,周华诚的“南方书”,读着就特别动情。他写给久居海外“远人兄”的信,一封封皆是关于乡间的野食野趣。最好的是那封《地耳》,因为他讲到了快乐。他说,“于是我看周围,发现风在吹,水在流,鸟在飞,地耳在长,因此都是快乐。”
或许,现代都市喧嚣,快乐与否,不那么好区分。可是,地耳一下锅,油煎声噼里啪啦一响,思乡就来了吧,躲也躲不过。若真有远人兄这个人,他读着周华诚的信,估计思乡泪已经流成了河。
好羡慕周华诚,他居杭州,经常能回家住一住。周家阿婆一定特别会做菜!因为离乡日久的周华诚对于“食”的研修,已经到了把“食”言欢的地步。“流浪帖”,就是他四处寻找美食的“手帖”。从南到北,从霸王花煲猪肺烫、冬笋煨咸肉到羊肉沙米面、冻梨,周华诚“好吃”的文字赚了我们读者不少口水。
不论是好吃的蝴蝶面,还是沾满乡愁的蓑衣饼,书总是要读完的。可我对本书还有点小意见。书里有篇“我是开豆腐店的”,周华诚说小津安二郎导演懂豆腐。其实不然。小津这话的意思,是让一个人专心做好本职,不要妄想太多。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于思念。无论是想念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都得一心一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