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写于19世纪末,因此在该系列的节选文章中,有些历史背景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读者需要留意这一点。原作者面对当时欧洲的现象,总结出来的几点,对于今天的人们依然有启示作用吧?尤其是大变革的影子已经隐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多了解一些历史,或许有助于大家把握自己的人生道路吧?!——译者按】
如果将欧洲各个民族国家视作一个整体,那么就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征:时不时地,在他们中间会冒出新的政治理想和生活理想;然后,在整个社会开始逐渐适应其中某套原则的过程中,总会有更激进的思想家已经跑到更前面去了。在世界其它地区,都不存在这种现象,因此这是欧洲独特的特征。
从16世纪到18世纪,在整个西欧地区,君主专制政体正在取代着封建制;在法国,前者取代后者的程度更为彻底。然而,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预警,但还是很突然地,第三种政体诞生了;君主专制和封建制同时要面对它了。这时,民主制已经发育成熟了,对其它两者产生了挑战。很快,人类思想的两个重镇,一是纯粹理性,二是人道主义,都受到了民主制的吸引。
为什么少数人天生就拥有统治绝大多数人的权力?为什么芸芸众生要过着充满艰辛和哀伤的生活?这些都是很难回答的问题。18世纪的哲学家认为这些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在面对人间诸般不公的情况下,不是所有的哲学家都开出了“建立民主国家”这张药方的。但是他们都抨击各种不公平的现象,而且根据各自的立场,无论是否可行,他们提出了其它的措施。在这些人的眼里,只要取消过去的错误政策,那么重塑社会和重建文明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们认为只需要罗列出几条简单的法则,清晰明了、四海皆准,那么就能管理好民众,治理好事情了。他们发现这类天经地义的法则的过程,真的没费多少工夫;他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就是“上帝的规矩”。另外,尽管这些人在阐释原则的过程中,龃龉甚多,但是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原则是世间公理。因此,在他们的思想中,对所有的问题,都推导出了“逻辑绝对正确”的答案,只要现实不符合这个答案,那么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要砸烂现存的事物。他们心中带着火热的信念和希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更多的普通人,他们在现存秩序中平静地生活着,面对这些思想家,他们只是觉得好笑和有趣。在他们眼里,哲学家们对现状的攻击,在很多情况下,只是理论上正确。但是在他们心中,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也不认为攻击现状是一件要紧的事情。还有一些原本非常想保持原状的人,他们或许是真心的,或许是出于无聊,也会加入到呼吁改革、鼓吹毁灭的队伍中来。
最后,人们尝试着将这些新理论付诸实践。整幢社会的大厦,经过人们数百年的缓慢建设,适应着不同年代的人的需求,现在,该大厦开始摇摇欲坠了,居住在里面的人听到了各种令人吃惊的声音。接着,有些人意识到在眼下的文明社会中,自己貌似拥有某些东西,但是实际上摇摇欲坠——所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人,都非常惊讶,也变得非常警惕了。
那些信奉旧式宗教、旧政府体制、旧式道德礼仪的人们,还有那些担心自己身家性命不保的人们,都被赶到了一起。绝对专制和贵族统治,从治国原则上来说,这两者是完全南辕北辙的阵营,但是现在受形势所迫,他们结成了一种反常的同盟关系。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在很大程度上,世界历史就是新思潮的拥护者和旧思想、旧习俗的支持者之间的斗争史了:前者以自然法则和逻辑思辨为立足点,后者以实际经验为反击的利器。法国是这场长期斗争的发源地,而且形成了独特的发展形式。因此,当那些新思潮开始占据优势后,人们为了实现新理想,开始强力推进了——对那个时期进行研究的时候,如果再考虑到这个国家当时的政府状况、其物质条件和道德水准,那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那个时候,新理论在被宣传的时候,当代的听众几乎不会马上尝到新的生活理念及其相关事务产生的一系列后果。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仅仅学到了一些教条,然后对他来说,这些教条是如此的不容置疑,那么就必须坚定不移地实现它们。法国的路易十五热切地聆听着伏尔泰、孟德斯鸠和卢梭的言论。等到他们的后代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也就是在路易十五的孙子那一辈,首次尝试着将这些导师的理想付诸实践。我将致力于讲述在路易十六治下的社会、政治情况;同时,为了阐明法国各种思想源头——到了十八世纪的最后25年,这些思潮才真正发挥出了威力,因此,我也有必要述及他的各位祖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