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身处社会中的人,都有两种属性,一是自然属性,一是社会属性,很难说得清哪种属性更加重要,概因处在不同的环境中,不同的属性占据更加重要的位置罢了。而要提及联接这两种属性最紧密的职业,则非医生莫属。盖因医生这以职业代表了人类社会性的一面,也有着抵抗人类自然属性的一面。
渡边淳一在《无影灯》中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医生形象,直江医生医术高明,却沉溺于酒精,他谙熟社会规则与人情世故,却对患者冷酷无情,将几位女性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是一个反社会难于被人接受的角色,也是一个更加贴近残酷动物性的角色,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只能用非常的手段去救治,无力支付医药费的老年人最好去钻社会救济的漏洞,如果无法得到社会救济只能等死,对于将死之人尽量减轻他们的痛苦,满足他们的愿望——哪怕是不切实际的性的欲望,在直江的世界里,只有优胜劣汰,却又不失温情,在他内心中,始终谨守着对于人类最宽容的原谅与留恋,直江医生是个矛盾的人,他懂得生物界的规则,却又难舍对他人人性的体谅,在他内心中渴望着生,却不得不接纳死,他有为天下人的宽容,对待爱着自己的人却极度自私。可这就是我们真实的人性吧,在社会与个人、生与死之间被挤压的生之感受,除了主角自带光环以外,直江是一位塑造的非常成功的人物。
书籍中籍由对于医生与患者治疗过程的描述,其实是在探讨医生职业以及生死的问题,直江对于垂死之人的临终救治不仅帮助为病人带去最后的安慰,也让家属安心放手。而做为直江对立面角色塑造的小桥大夫则充满了正义感与慈悲,而这些却又表现得如此不合时宜,在这些故事中,不禁让人反思,医生到底该以何种面孔对待病人,社会制度是否在治病救人方面存在不合理性与漏洞,甚至是终极的问题——医生的存在是否有悖于自然规则,而医生们在诊疗过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刽子手,还是上帝?而有关生死的命题则是作者通篇讨论的话题,书中不论做为医生还是病人,一旦陷入难于救治的重病,人的生存欲望做为一种本能就立刻成为最重要的驱动力,医生坦诚只有在麻药与性面前,他暴露出的才是最真实的面目,而临终老人的欲望则驱使他做出违背伦常的举动,尽管社会属性是人类的本质属性,可生存则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欲望,是压倒一切的内心渴望。
最近家庭中的某位长辈遇到了与石仓老人一样的困境,尽管并没有如此严重的病情,病人自身却依然希望手术切除,在与其家人无法得到共识的情况下,我们也想到过与直江医生同样做假手术的处理办法,不同的是身为不是近亲的我们并没有承受压力的勇气,所以格外感叹直江医生的体谅与魄力。在对于死亡的思考中,我们每个人都无从选择无法逃脱,身边人的离去,直至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离去,我们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死亡的方式以及面对死亡的态度,是留恋还是决绝,是恐惧抑或宁静,但是每个人都没有胜算,唯有唱出生与死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