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岁月推理》2014年9月金版,网络首发于书啦圈 ,作者:Z总监
无论是不是推理迷,一谈推理作品中的名侦探,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福尔摩斯”、“柯南”,对许多80后,90后的推理迷来说,《名侦探柯南》是他们的推理入门作品。
从1994年到2014年,《名侦探柯南》(以下简称“《柯南》”)这部推理动漫已经伴随我们走过了整整二十周年,漫画诞生之初呱呱坠地的婴儿现在已经成长为成熟的青年,有许多《柯南》迷戏称他们“已经从叫柯南哥哥的年龄看到了叫小兰妹妹的年龄”,然而这部动漫 依然以漫画每周一话,动画每周一集的节奏按时播出放送。尽管同为“日本两大推理动漫”之一的《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以下简称“《金少》”)早在前年就迎来了二十周年纪念,但是《金少》中途有四年中断了创作,因此《柯南》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持续时间最长的推理动漫。截止到2016年6月底,《柯南》已经发行了漫画89卷,播出动画823集,剧场版20部,还同时开发了众多的游戏,公式书,短篇录像带等周边产品。
尽管近年来日本的经济危机导致动漫业也受到一定影响,《柯南》的动画收视率已经从极盛时期的超过20%到现在9%左右,但是不断上涨的《柯南》漫画单行本贩售卷数和屡创新高的《柯南》剧场版票房,依然能够让人从中感受到读者和观众对这部推理动漫始终如一的热情。
在众多的推理动漫中,《柯南》也许并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它却是人气最高的,它的受众之多,流行度之广已经突破了“推理动漫”这个题材的范畴,并成功跻身于与《海贼王》、《火影忍者》齐名的当今日本最流行的动漫作品之列。
相比同类推理动漫(《金少》、《傀儡师左近》、《QED证明终了》)等同类推理动漫,《柯南》有以下几个特色:
第一,模式,题材多样。大部分推理动漫由于篇幅、题材等限制,故事很容易出现“模式化”的问题,例如《金少》的故事题材以长篇的,“不可能犯罪”的凶杀案为主,《傀儡师左近》的故事题材是以中篇的,带有神秘传说色彩的凶杀案为主,《QED证明终了》是以短篇的,带有理工科色彩的凶杀案和日常谜题为主。
而《柯南》则并不局限于某种模式,在篇幅上,它虽是以短篇为主,但每年都固定推出一些中篇和长篇,且在题材上,既有不可能犯罪、神秘传说、意外事件、常规刑事案件等各种类型的凶杀案,又有盗窃、绑架、寻人等非致命案件,还有一些非罪案的,涉及物理、化学、历史、破解暗号等学科的日常谜题。其故事包涵题材之多,内容之广,堪称一部“推理百科全书”,难怪有网友这样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想了解古今中外的推理小说又没有时间都看完的话,那就直接看《柯南》好了,因为《柯南》作者会将所有经典的案件模式和推理方法都用一遍。”
第二,“功夫远在推理之外”。《柯南》之所以能够从众多的推理动漫中脱颖而出,从“一部优秀的推理动漫”演变为“一部成功的流行动漫”,除了它的内容丰富、模式多样之外,更是因为它除了推理元素之外还有着自身独特的魅力。
绝大多数推理动漫,各个案件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联系,而《柯南》这部动漫自诞生之初,就有一条——化名为江户川柯南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与给他灌下毒药导致他变小的神秘黑衣组织斗争的“主线”贯穿始终,将整部作品三分之一以上的案件串联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柯南对黑衣组织调查的进展,遭遇的危机,以及一点一点地被揭开的黑衣组织之谜等情节始终牵动着读者们的心,从而保证了读者对《柯南》这部动漫的较高关注度。
此外,绝大多数推理动漫在角色描绘方面仅仅是突出主角和案件当事人,而《柯南》还拥有一批吸引人眼球的配角们,其中包括主角工藤新一的好友,来自大阪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和他的亲友们,从黑衣组织逃出的少女科学家灰原哀,充满传奇色彩的怪盗基德,活泼,可爱勇敢的少年侦探团,性格迥异,但却同样坚持正义,忠于职责的来自东京警视厅的警察们等,他们的加入也让《柯南》除了黑衣组织主线之外的故事也形成了好几个系列,例如“关西侦探服部平次系列”,“警视厅刑警恋爱物语系列”,“怪盗基德系列”等,也给案件在推理方法上趋于雷同的《柯南》的故事不断增添新的魅力,非但不使观者感到乏味,而且显得特别亲切、生动,让人回味无穷。
是什么让青山刚昌和他的《柯南》创作团队有着如此旺盛的创作力?他们笔下的如此丰富的案件题材和各类角色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何处?也许我们能够从青山刚昌的“名侦探图鉴”中找到答案。
在《柯南》每一卷漫画单行本附录中,作者青山刚昌都会介绍一位推理作品中的侦探并为其绘制画像,读者将其称之为“名侦探图鉴”。
迄今为止,“名侦探图鉴”已经介绍了82位侦探,其中包括欧美古典推理小说中的传统“名侦探”,现代欧美硬汉派侦探;日本本格派推理作家笔下的“三大名侦探”,日本社会派推理作家笔下的“凡人侦探”,詹姆斯.邦德、兰登教授、汤川学、影山管家等流行影视中的“侦探”等等。
“名侦探图鉴”在介绍名侦探的同时,青山刚昌还在附录中由衷地表达了他对这些推理作品的喜爱和对创作者的敬意,并将《柯南》一些故事情节和角色与它们作对比,透露自己部分创作灵感是来源于此。
《柯南》这部推理动漫能够风靡二十年之久,并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功,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它吸取了众多推理作品的特点,正所谓它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下面就让我们来追寻《柯南》中“巨人们”的痕迹吧。
不朽的福尔摩斯
英国推理小说家柯南•道尔《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以下简称《福尔摩斯》),将推理小说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百多年以来,它也在以各种方式影响着后续推理作品的创作。
 
; 青山刚昌也并不例外,《福尔摩斯》是带他走进推理之门的作品,因此他在《名侦探图鉴》中介绍的第一位侦探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并称其为“世界通用的名侦探最佳代名词”,而他对福尔摩斯的崇拜也时常反映在他的作品之中。
《柯南》中的主角工藤新一的偶像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的化名江户川柯南中的“柯南”就是来自于“福尔摩斯之父”柯南•道尔。每当提到福尔摩斯时,这位成熟睿智的少年就会像个可爱的孩子一样,双眼放光,兴奋异常。他经常在平日破案中引用福尔摩斯的名言,还参加了一个“福尔摩斯迷聚会”并破解了一桩爆炸案(《柯南》漫画12卷),参与体验了模拟福尔摩斯所处时代的游戏(柯南剧场版“贝克街的亡灵”),为了参观福尔摩斯纪念馆费尽周折地前往伦敦,还自称“福尔摩斯的徒弟”,破解了众多与《福尔摩斯》相关暗号,成功阻止了一起恐怖分子策划的爆炸(《柯南》漫画71卷)。
《柯南》中许多案件和情节的创作也不时能看出福尔摩斯的影子。其中既有直接的模仿,例如《柯南》故事开篇工藤新一对一位女士职业的推理就借鉴了福尔摩斯初识华生时的推理秀,《柯南》中“犬伏城炎之魔犬”案件的传说杀人的氛围和作案手法就与《福尔摩斯》中“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极为相似;更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创新,例如《柯南》中“来路不明的赠礼”和《福尔摩斯》中“四签名”中都有案件当事人受到奇怪的礼物的这种相似的情节,但是送礼者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的;《柯南》中“有氧潜水案”和《福尔摩斯》中“狮鬃毛”都是受害人在海中遭到有毒生物的攻击,但两者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除了对角色塑造和故事创作中的模仿和创新,《柯南》更是试图在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福尔摩斯》这部经典名著所代表的精神。工藤新一与福尔摩斯虽然年龄,身份上的差距很大,所处的时代,国家也完全不同,但是他们却拥有着一个优秀侦探所具备的共同精神,这既是能够洞察隐藏在迷雾之下真相的智慧,又是不辞辛劳对案件锲而不舍追查的毅力,更是对生命和大众的利益的敬重和无畏的付出,福尔摩斯为了公众的利益不惜与犯罪集团头目莫里亚蒂同归于尽,几次放走其情可悯的作案者,还劝解试图杀人和自杀的案件当事人放弃这种行为,虽然由于身处法制社会,工藤新一有着不会放走杀人凶手的底线,但是他也会放过一些杀人未遂的作案者,并且调解作案者和受害者之间的矛盾与误会;而他不惧危险追查神秘的黑衣组织,坚信“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信念则是福尔摩斯的精神是一脉相承的。这不仅是《福尔摩斯》这部作品真正的不朽之处,也正是青山刚昌创作《柯南》这部作品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
向“黄金时代”致敬
《福尔摩斯》开启了推理小说蓬勃发展的时期,而阿加莎·克里斯蒂,埃勒里·奎因,约翰·迪克森·卡尔等作家则是将推理小说推向“黄金时代”。
《柯南》中也经常有“黄金时代”欧美和日本经典推理小说致敬的故事和情节,尤其是随处可见“推理女王”阿加莎作品的影子,柯南漫画中“火焰中的赤兔马”,“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不和谐音”和柯南剧场版《第十四个目标》沿用了阿加莎经典的“ABC杀人模式”,柯南漫画中“黄昏之馆”案件是在致敬阿加莎的《无人生还》,在创作柯南漫画“神秘列车”案件的时候,青山刚昌更是手绘了一幅模仿根据阿加莎经典推理小说改编的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海报,来表达他对推理女王的喜爱和敬意。
相比对“推理女王”直截了当的致敬,《柯南》向“逻辑之王”奎因致敬的方式就相对含蓄,但是从与主角工藤新一齐名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的偶像正是埃勒里·奎因,女主角毛利兰的母亲妃英理的名字则来源于埃勒里·奎因的日文谐音,《柯南》漫画中“颠倒的结局”对奎因的“国名系列”其中一部的借鉴,也能感受到奎因对《柯南》的影响。
《柯南》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密室之王”卡尔的作品,但是其中大量“密室杀人”类型的案件,例如“浴室密室杀人案”中凶手制造密室的方法,“结婚前夜的密室杀人案”中凶手掩饰藏身之处的方式,“偶像密室杀人案”中凶手隐藏凶器的诡计,无一不是在向卡尔著名的“密室讲义”致敬。
而对于“日本推理小说之父”江户川乱步,青山刚昌在《柯南》中则是从角色姓名,故事情节和案件模式进行了全方位的致敬。不仅是主角工藤新一的化名“江户川柯南”直接借用乱步大师的姓,主要配角毛利小五郎借用了大师笔下名侦探明智小五郎的名字,而且还效仿乱步著名的“少年侦探团”系列,“怪盗二十面相”系列,在《柯南》也新加入了由几位一年级小学生组成的“少年侦探团”,原本是出自青山刚昌另一部漫画作品中的怪盗基德等角色。
此外,在《柯南》中还通过“侦探知识问答”,柯南的班主任小林老师是乱步的书迷等多个情节突显着这位日本推理小说之父对后人的影响力。
可贵的是,《柯南》对经典推理小说的致敬,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单纯的模仿之上,而是有着自己的创新之处。例如“黄昏之馆”虽然沿用了“无人生还”模式,但是与《无人生还》中阴森而略带绝望的结局相比,“黄昏之馆”案件则拥有一个充满反转和意外的喜剧结局;又如“神秘列车”案件虽然是向《东方快车谋杀案》致敬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除了案件本身这条明线还巧妙的融入了柯南与黑衣组织斗争的案件,大大增加了故事的看点;而《柯南》中的“怪盗基德”系列相比乱步的“怪盗二十面相”系列从角色塑造,案件设计方面明显更胜一筹。
“源于经典,自成一系”,这也正是《柯南》这部推理动漫的一大魅力。
紧随流行影视步伐
从青山刚昌的接受采访的一些访谈和《柯南》每卷漫画的附言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一心只读推理书”的老学究,而是经常看电视和电影,很乐于接受流行时尚的快乐大叔,因此在《柯南》中我们也不难发现流行推理影视作品的痕迹。
2007年,根据日本推理小说畅销天王东野圭吾的小说“伽利略”系列改编的电视剧《神探伽利略》风靡一时,青山刚昌也很应景的以其中的主角,来自帝都大学物理系副教授汤川学为原型,塑
造了神秘的东都大学工学博士生冲矢昴这一角色,而且和日剧《神探伽利略》的第一集有关人体自燃的案件相对应的是,冲矢昴在《柯南》中初次登场所涉及的案件也和一起奇怪的纵火案有关。《柯南》创作团队还邀请《神探伽利略》中女主角内海薰的扮演者柴崎幸为柯南剧场版配音和演唱主题曲。
为了呼应近两年比较火爆的一部推理日剧《推理要在晚餐后》,青山刚昌别出心裁的在《柯南》漫画78卷中创作了一个“推理要在网球后”的案子,同时还在《柯南》漫画二十周年之际,邀请《推理要在晚餐后》的原著小说作者东川笃哉创作了几篇《柯南》同人短篇小说。
对于自己喜欢的推理影视,青山刚昌不仅体现在自己创作的《柯南》漫画之中,有些时候甚至“身体力行”。《相棒》是日本新世纪以来连续播放时间最长的刑侦剧,也是青山刚昌非常喜欢的一部推理剧。早在2005年青山刚昌就在《柯南》漫画48卷的“名侦探图鉴”中介绍了《相棒》的主角杉下右京,而在2011年《相棒》播出的“元旦特别篇”中,他更是客串了一位鉴识科警官,过了一把演员的瘾,虽然他扮演的这个角色出场仅有几十秒,没有一句台词,但是他依旧乐在其中。
与流行推理影视结合极大的保持了《柯南》这部长期连载的推理漫画的新鲜度,如果说效仿经典推理小说是《柯南》成为一部优秀的推理动漫的重要原因,那么紧扣流行影视则是让《柯南》成功走向流行动漫之列的幕后推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作为持续连载二十年之间的推理动漫,《柯南》的成功之处在于他吸取了来自各国各个时期的推理小说和相关影视作品的精华,并以此为基础进行发展和创新,其经验值得我国年轻一代华文推理作者借鉴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