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中的时候接触到安妮宝贝。大概因为年少时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不断,而自我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对现实生活的诸多不满与愤懑无处释放,阅读就成为了一个途径,将自己与繁重的学业隔绝开来,沉溺在别人的文字里,去过不一样的人生。诸如郭敬明、安妮宝贝、七堇年、落落等人都是我手不释卷的选择对象,是因为他们笔端倾注下来的感情、讲述的故事,最能够打动少年人的心。他们都写青春、写爱情、写尘世中行走的诸多期盼、眷念、错过与悔恨,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表达自我,而我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去描绘内心那些千肠百结的怅惘、愁绪、虚无与迷茫。
我被安妮宝贝文中的虚无感、颓废感、宿命感所吸引,她笔下的暗黑颓废的青春小说,带着神经质般的主角们上演的爱恨情仇,对于自身毫无故事可言、整个青春一片空白的我来说代表的是另外一个我所无法触碰的世界。叛逆、出走、为爱疯狂,而这些种种对于循规蹈矩的农村小女孩来说无异于一个潘多拉魔盒,我着急打开它,并且甘愿被吞噬。
毫不掩藏地说,我对于文艺的向往,始于安妮、落落等人,从穿着到文字,我都模仿过她们。棉布裙子、白色帆布鞋这种典型的文艺女青年的打扮甚至是我曾经一度最喜欢的风格,我对于物质、小资生活等等各方面的追求不得不说完全是受了她们的影响。当然现在“文艺女青年”早就不是一个褒义词,一如很多人都开始以年少时读过安妮宝贝等人的文字为耻。
年少时曾经喜欢过的作者,有一些半路就已经不再陪伴我,但我这些年,一直陆陆续续读着安妮宝贝。
看着她从文艺女青年变成中年阿姨,也看着她的文字所表达关注的东西从青春时的情爱转到个人对生命的体悟上面。这种感觉很复杂,私心是希望她永远书写那些让人为之一振的边缘化的人物和她们的情感故事,但是却又希望她能够跳脱以往的风格有更大的进步。当然她也一直在探索新的出路,从新作《月童度河》这些碎片化的文字可以看出,她更名庆山以后似乎在刻意地摒弃曾经暗黑灰暗的情爱故事,转而注重留心身边的花草、山河、禅与生活。
她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并未改变。
说她未改变,就形式上而言,还是一如即往地喜欢碎片化叙事、故事情节依旧薄弱,重点表达的还是情绪,从前渲染城市疲惫男女内心的绝望感和挣扎感,现在抒发自我内心复杂纷纷的心境;从前喜欢借由讲别人的故事来表达自我,现在喜欢描述自我经历的点滴来阐明观点。但核心还是在试探走近内心深处,别人的抑或自己的。
而她的改变是昭然若揭的,从《素年锦时》开始,到《春宴》到现在的《月童度河》,她所讲述的故事或者所渲染的情感越来越片段、忽视情节,对世事无常的诘问,对琐碎生活的妥协,她不再大肆渲染孤独感迷惘感,更多的是注重心灵的修行,想要从平常的事物中找寻到答案。相较于早期作品的想象和抒情占据主导位置,后期的作品更理性了。她在慢慢沉淀与成熟。
但我不能说现在的庆山所写的文字,好过旧时的安妮宝贝。
她一点一点的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但我却觉得她始终带着过去的枷锁。哪怕她一再强调,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书写寂寞、颓废与迷茫的安妮宝贝。但有些标签一但贴好,就很难再摆脱。她现在的文字偏向于对各种生命课题的讨论,人性、日常、付出和得到等方面,但其实内在还是在探索爱,以往故事中那些野蛮生长的女子,不也是在巨大虚无的世界里寻求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