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作家之中,野夫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一半是源于其个人带有传奇色彩的悲情过往,一半是由于其血脉中带有的土家族的蛮荒与巫风余韵,或许就是这一半悲壮一半凄凉糅合成野夫的写作风格吧。在他的文字中,我们能感受到最多的总是冷冽。
作者笔下的都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的故事,他那从祖辈流传下来的悲情命运,浸润了生存的每寸空间,外婆的坎坷,母亲的悲情,大伯的无奈,自己身世的起落,都让这些故事读来悲愤莫名,让人不禁感叹个人在制度、组织、体制之下的渺小与微弱,相比人性的恶,个人的生命简直短暂如一瞬,相比制度的存续,个人的拼搏努力几乎为零。在所有这些悲剧中,无法回避的是对于时代与制度的描述与诘问,但是更多的也是对于造就了这些悲剧的起因的追寻,虽然野夫笔下的世界太过于悲惨而壮烈而远离我们的认知极限,但是这些平时我们很难遇到的事件、文字确实激发人们去回望去反思那个年代,到底是因为制度激发了人性之恶,还是人性之恶引出了制度呢?
现时代流行民间修史,盖因为微小人物的处境变化更能体现出时代之中的颠沛之感,我想野夫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在他笔下的个人历史无疑都是浓墨重彩而又不乏沉重的。个人认为相比亲人的几篇,他写下的几位老友的故事更加精彩,文字近似于白描,笔墨纤浓得宜,情感控制得度,无论是幽人苏家桥抑或畸人刘镇西,都读来令人击节赞叹感到一种魏晋名士之风,是“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也”的人生态度,是一种古朴幽远的得适安闲与随遇而安。这种态度与他笔下的烈烈风声糅合在一起,形成的是野夫独特的情绪与文字。
读野夫的文字无法回避的就是对于他的文字风格之争,热爱者有之,痛斥者有之,不得不承认作者的风格很奇突,确实也与平时我们所见的或冲淡或圆滑的文风不同,难免显得感情过于外露而语言稍嫌粗砾,但是在文字中细品,还是能感觉到作者的古风余韵与内心的愤怒哀伤的,他的文字总是会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曾经生活在川藏边境的玉龙雪山脚下,秉承着少数民族的遗风,他写下的诗歌总是给人大巧不工之感,与野夫的文字似乎殊途同归,或许因为他们血脉中所独有的因子承载着那片土地的爱与恨,并最终诉诸笔端,所以写下的文字也有烈风扑面之感,非兼具一些诗意与豪情之人不能领会。或许这样的文字让人读起来会有不适感,但是这却是这个时代不可缺少的兼具诗意与快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