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悬疑小说有两种,一种行文波澜不惊,毫无悬疑气氛可言,自然也调动不起读者的感官刺激。另一种在情绪上将读者推到了高点,但草草收尾,逻辑推理撑不起前面的气氛渲染,于是再好的铺垫也成了故弄玄虚,好比吃到空心汤团,叫人扫兴。尤•奈斯博的作品在这两方面都做到了极致,一触即发的气氛营造、环环相扣的案件推进、呼应伏笔的缜密情节、交错并行的真假线索,每一次转折都让我大为过瘾,在看这本书以前,我从未想到过象征着欢乐的雪人也可以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雪人》是哈利•霍勒警监系列的第七部,同样是在冰天雪地下暗流涌动的可怕罪行和性格复杂的反英雄主角。哈利是个坚持自己破案方法,能力极强的好警察,他性格刚强,有时甚至可以用粗蛮来形容,不被政治考量所左右的他也因此成为上司眼中的刺头。他的个人生活混乱糟糕,夜夜噩梦,并且长期与自己的酒瘾做斗争,奈斯博在这本书中更多地涉及了哈利的内心世界,他的感情也成为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环。
看奈斯博的书,很容易被他极富感染力的语言和精巧的布局所吸引,让人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景象,并惊叹于每一个细节的作用。奈斯博对恐惧的描摹生动鲜活,“他没发现自己掉了一只靴子,站了起来,拔腿狂奔。照理说他应该很快就会看见他认得的景致,但地貌似乎着了魔,岩石变成了动物的头,从地面生长出来;树丛变成了手指,抓搔他的双腿;矮桦树变成了巫婆,弓背大笑,替他指路……”奈斯博不提恐惧二字,但这惊悚的氛围和强烈的惧意跃然纸上,他的语言似有魔力,攫住我所有心神。
当我不自觉地跟着奈斯博的步调往下走的时候,才慢慢发现自己掉入了他设的陷阱。书的伊始,奈斯博就揭露了雪人连环案凶手的犯罪动机和受害人类型,但仿佛嫌读者会将谜底提前揭晓一般,紧跟着他就抛出一个足够有迷惑性的,非常有意思的假线索,甚至穿插在整本书中,让我们以为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又异峰突起。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推进情节的作用,因此故事发展虽一波三折,但推理缜密有序,看得颇为尽兴。
其中有一个细节值得玩味,同样贯穿全书,但仿佛游离于故事主线之外。在书的开头部分,一个男人来到哈利家清理霉菌,随着案情不断深入,他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清理过程中一句话提醒了哈利案件突破的要点,这似乎是奈斯博埋伏笔的用意,但又远远不止如此,结尾男子的工作完成,继续到别处清除霉菌。用他的话来说,霉菌藏身墙中,我们看不到它,但它的确存在。这不正像这个层层被包裹起来的罪行,发生于光天化日之下,雪人也成为它的同谋。罪恶无法被根除,我们有时被动追逐着它的脚步,有时则可以走在它前面,虽抹杀不了它的存在,但不代表我们面对罪恶无可奈何。
奈斯博让我久久沉浸于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他总能将纯白与罪恶巧妙地嵌合在一起,每年初冬会出现一个怪异的雪人,它朝向屋子,就带来一桩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