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因为它是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伟大、体面的人了。”爹爹说:“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
知道许地山的人,绝大部分都熟知这段出自《落花生》里的对话。落花生的品格,亦同于做人。许地山用“落花生”做笔名,辗转地走完了四十七年的人生。人生这条路实在是太短了,许地山病逝时,女儿许燕吉才八岁。
许地山是通才,精通文史哲,亦对梵文和宗教研究颇深; 许地山是怪人,常年穿土黄色对襟长衫,留长发蓄山羊胡; 许地山是旅者,生在台南,后到北京、伦敦,最终落户香港大学,还曾教过张爱玲。
这本书的扉页上有句话:凡美丽的事物,都是这么简单的。反观书中的美丽文字,亦是普通的物种,简单中的简单。就拿书中的第一辑为例,他写有生命的《蝉》、《蛇》、《蜜蜂和农人》; 日常里的《山响》、《梨花》和《乡曲的狂言》,篇幅都短,却指点人生迷津,像老和尚说禅。
如果想到许地山先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大概就理解了每篇文章里遣词造句的浅白与平缓。他是特意而为之,意在通过用最平实的语言说出最深刻的道理。其实,这些道理都浮在生活之上,只不过,我们被那些欲望迷住了双眼。而许先生,恰恰是那个让你清明的人。
第二辑“春的林野”写万物,当然以人为主。许地山写人之七情六欲,写爱是瞬时也是永生。书中有一例,男女新婚燕尔,丈夫因忙自己事情而忽略了妻子,她恼恨而不理他。丈夫边滴泪边说: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刑罚!你的爱,到底在哪里?妻安慰道:好人,不要当真,我跟你闹玩哪。爱就是刑罚,我们能免掉么?其实,张爱玲也说过,爱是一生磨难。
在许地山的家事杂忆和自说自话的书信里,我们或许可以预见许家的命运。祖母续弦嫁入祖父家,从婢女到正室的命运,堪称旧时代传奇。许地山英年早逝,而女儿许燕吉在“反右”时遭受迫害。许家的命运多舛,可每个人都保有“落花生”的品格,可悲亦可赞。
读许地山的书,不可一口气读完。找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随意地翻开一页,也许页首便写着“我常得着男子送我的东西,总没当它们做宝贝看”。如果你恰好那日真的收了男人的礼物,那正好方便往下读。
正如英国教授约翰•萨瑟兰所说,读文学是为了了解世界。比如书中《老鸦咀》里许地山评蒋兆和的《流民图》,说“这类作品只是宣传画的一种,不能算为纯正艺术作品”。然而,陈丹青评介此画时说:它是被我们忽视的佳作,有朝一日定会光彩照人。
如此,我们便了解到,同一幅画,许地山与陈丹青的看法迥异。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读书不是为了站队,你必须选一队加进去。而是,你完全可以自成一队,代表真实的自我。我觉得,这也是“落花生”的品格。
作者: 许地山
出版社: 云南人民出版社
原作名: 空山灵雨
出版年: 2016-1-1
ISBN: 9787222138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