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洪水猛兽——读《动物凶猛》

《阳光灿烂的日子》海报

注：配乐为《阳光灿烂的日子》电影配乐。

《动物凶猛》

作者: 王朔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 2012年9月1日

ISBN: 9787530212332

我是先看了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再去读这本电影原著的。相比于姜文的绚烂诗意，王朔的原著更接近《动物凶猛》这个题目本身，有一种原始力量。

一

小说开头，“我”是个三十开外的中年人，过着年少时倾慕已久的体面生活。很难说这种状态快不快乐，毕竟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追求的状态。只是书里这样光鲜靓丽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总让我敬而远之，反而是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更打动我。

人在年少时期总会拥有几个相当要好的铁哥们，我们发誓做对方一辈子的好朋友，全心全意地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全世界。等长大了，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回来，发现当年那些要好的小伙伴，很多竟然已经叫不上名字了。而当年还有一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名字，因为尘封太久，已经像深埋地底多年的一坛老酒，在时光的抚摸下历久弥香，一旦开启，所有沉淀的往事又会重新浮现眼前。

二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那样一个名字，不论经历多少事，不论经过多少年，那个名字始终像烙印一样铭刻心底。只要一触碰，那个烙印的伤口就会汨汨地流血。对“我”来说，那个名字叫“米兰”。

这个名字取得极美，而且多情得恰到好处。试想这个女孩若不叫米兰，而叫红兰、黄兰、紫罗兰……读起来还会有那份若隐若现的情愫吗？人如其名，米兰本人的确如她的名字一般引人遐思：“她走路生风起伏飘飞的裙裾似在有意撩拨，给人以多情的暗示。她的确天生具有一种娇娆的气质，那时候还没有‘性感’这个词。”

在那个无论男女老少均着军装、少女普遍发育不良的年代，丰腴、老练、风情万种的米兰明显地和周围人区别开来，成为“我”整个少年时代挥之不去、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去她家的路，成为“我”整个青春期的朝圣之路。

三

从第一眼见到米兰的照片时，他就觉得似乎有一股香气从她的四周发散出来，对异性的朦胧情愫和暧昧情感因为这张照片而被激发出来：“她在一幅银框的有机玻璃相架内笑吟吟地望着我，香气从她那个方向的某个角落里逸放出来。她十分鲜艳，以致使我明知道那画面上没有花仍有睹视花丛的感觉。”

为着这份“香气”，他想方设法与米兰偶遇，在她面前夸夸其谈，把所有自己干过和没干过的坏事都揽到自己头上，以此证明自己的英雄气概。而米兰只是笑着，“用那种锥子般锐利和幽潭般深邃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傻笑着不知所措的小毛孩——她喜欢的是更加成熟的高晋。

米兰天性的妩媚与撩人，在“我”看来近乎“下贱”，这些亲昵的举止并不单独为他开设，更多是对年龄更大的高晋和她熟识的小团体，这让“我”产生了一种赤裸裸的嫉妒，越嫉妒越厌恶，以至于这份疯狂的迷恋竟变成了兽性的占有欲：“我对人类所有的美好感情充满了蔑视和憎恨。我特别对肉感、美丽的米兰起了勃勃杀机。在我看来她的妖娆充满了邪恶。她是一个可怕的诱惑；一朵盛开的罪恶之花；她的存在就是对道德、秩序的挑衅；是对所有情操高尚的正派公民的一个威胁！”

狂野的动物本能驱使着他，最终他把米兰强暴了，以这样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存在于对方的心里：“就让她恨我吧，但她会永远记住我的！”

最后

凶猛如兽就是人类原始生命欲望的恰当比喻，而米兰大概是每个男孩的青春期里都渴望征服的美丽猎物吧。虽然“我”身体依旧孱弱瘦小，但内心却潜藏着一个男人的巨大能量，渴望魄力，渴望崇拜，渴望强大——当然，也渴望肉体本身。总得有个人开启他成人世界的大门，总得有个人让他知晓成人背后的秘密，米兰就是那把开启大门的钥匙。

青春的躁动一如动物本能，原始而凶猛。正因如此，那个意气用事、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才会成为我们心中最纯真的部分，只因他自然、本真、敏感、脆弱，比日后那个不露声色、深不见底的中年男人，要可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