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法挣脱自己所处的空间与时间,或许正因为此,我们作为一个农业大国,想诞生描写都市生活的文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重任如果划定地域,也只有上海能够担当了——在上海眼里,国内其他地方都是农村,刨除鄙视的成分,倒也属实。
《上海宝贝》问世后,被翻译成多国文字、被多国购买版权,作为一个文化进口远远超于出口的国家,这是非常值得骄傲和大肆渲染的事情,可是没有多少人提起过这件事,无非是觉得该书“诲淫诲盗”吧。《上海宝贝》1999年被地处沈阳的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后,半年即破十万册销量,然后被勒令下架,理由是价值观导向有误。有时候觉得某局真是莫名其妙,要面子不要里子,只要不直接有性描写,价值观歪到惊人他们也不管;只要有一定比例的性描写,就算下笔并不粗俗,他们也会出面喊停。所以上行下效,中学生理卫生课,老师羞答答地一带而过、私立医院却大肆宣扬“无痛人流”。
不过,这些天看Ayawawa宣扬吞精可预防子痫(妊高症一种,当今医学难题),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观点却有百万拥趸,着实令人觉得,某局如此低看读者的智商、处处小心行事,也属有心。被骂,太冤。
上世纪末,上海几位女作家横空出世,男评论家颤抖着双手,又兴奋又气愤地称她们为“身体写作”,无论是褒是贬,名声是打出去了。
《上海宝贝》的作者卫慧复旦毕业,文字节奏感甩绵绵几千里,文本结构让安妮宝贝难以望其项背。后者红遍全国,一跃而成一线作家,深夜独自坐在地板上喝冰水的镜头让无数女读者模仿,成为“颓废”的代名词。其实只是如书啦圈编辑“种子”所说,她们夸张了自己的颓废,对生活和异性仍怀有汲汲的向往。看起来丧,一种姿态罢了。各种事物都是,秾艳之后才会有颓势,比如“眼见着他起高楼,眼见着他宴宾客,眼见着他楼塌了。”
要说艳,要说颓,《上海宝贝》才是极艳、极颓。是作家又是咖啡店女招待的Coco;包容、温柔、干净的无性恋男友天天;美艳、活泼、交际广泛的前妈妈桑;有着如同消防器具一样的阳具一般的德国人马克。
Coco和天天,两人之间爱的蓬勃与绝望,爱的真诚与热烈,令人动容。他们像朋友那样彼此理解和彼此欣赏,像亲人那样互相依赖。他们是共患难的一对儿,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此,作者让天天没有性的能力和渴望,是不是为了让肉体上单调一些,好维护他们爱的纯粹呢?
作家和女招待,这两种身份合二为一,太浪漫也太有灵感了。艺术的创造者,同时也是服务业从业者,这是一个生动的人存在的有利条件。她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咕嘟咕嘟冒泡的想象力,这些东西让她足以烤热天天——这个依靠母亲的钱孤身在上海生活的男孩,长得特别好看,总是笑着,一颗心在底线下面晃荡,得用毒品吊回一口气到人世间。
我们爱上的人,身上既有和我们一样的地方——比如Coco和天天,一样的对艺术的敏感,对生活的疏离,对人的好奇;又有和我们完全相反、令我们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地方——比如Coco身上拥有的热力,而天天当然是极其冷的。
这叫身体写作吗?这里面是心和灵魂啊,不知道为什么一些评论家看不见。
上海宝贝,他们的漂浮无依、孤独冷淡是都市孕育出来的,他们也享受着都市带来的便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繁华丰富的生活内容。他们用爱情为线索,折射出了这一切。
多年之后的文学史上,会记《上海宝贝》一笔。
极艳极颓的《上海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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