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朋友圈被安东黑冯唐的一篇文章刷屏了,那题目是“王小波十五岁便懂的道理,冯唐四十四岁还没想明白”,替郑振铎和泰戈尔鸣不平。冯唐不屑郑振铎先生的翻译,自己生生把《飞鸟集》翻译成了《飞屌集》。
冯唐翻译泰戈尔的《飞鸟集》,他看不起郑振铎的译本,他坚信民国时代的中文还在转型期,而他有能力把中文用的更好。于是他翻译出来的诗句是这样的:
“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绵长如舌吻,纤细如诗行。”
“是谁让我肿胀,是我的魂要离我而飞翔,还是世界的魂要进入我的心房。”
“烟对天吹牛逼,灰对地吹牛逼,它们是火的兄弟。”
“白日将近,夜晚呢喃,‘我是死啊,我是你妈,我会给你新生哒。’”
不免让人一下子看见了冯唐翻译的诗歌的特点,不,不是肿胀——虽然他写的东西字里行间满溢的荷尔蒙,也因此别人把他和王小波相提并论,这点我们待会儿再说——而是刻意的押韵,为了押韵不惜一切,宁肯舍弃诗的美感,也要押韵成二人转!
追求行为的韵律感无可厚非,为了合辙,“啊”、“哒”这种和原诗氛围完全不同的象声词都用出来了。真让人无语。
文章的“朗朗上口”仅仅就是合辙押韵吗?冯唐真够幼稚的。
在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这本《青铜时代》名为《我的师承》的序言里,王小波写道:“小时候,有一次我哥哥给我念过查良铮先生译的《青铜骑士》: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大城,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涅瓦河的流水多么庄严,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他还告诉我说,这是雍容华贵的英雄体诗,是最好的文字。相比之下,另一位先生译的《青铜骑士》就不够好:我爱你彼得的营造,我爱你庄严的外貌……现在我明白,后一位先生准是东北人,他的译诗带有二人转的调子,和查先生的译诗相比,高下立判。那一年我十五岁,就懂得了什么样的文字才能叫做好。”
在那篇朋友圈里疯转的文章里,安东写道:“可叹王小波十五岁便懂的道理,冯唐四十四岁还没想明白。”
感谢安东!他说起冯唐的时候提及王小波,是因为同一个道理,要将二人放在一起做一个对比。好歹这理由够正当。
在此之前,二人同时出现,是因为王小波的遗孀李银河发微博说:“私心里还是觉得当代写作者中王小波第一,冯唐第二,不管作协怎么说,不管诺贝尔奖怎么发。我一生遇到的最大神秘事件是,他们俩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他们俩对《美国往事》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不约而同。”
生日是同一天也能拿来做证据,我还和萧亚轩同一天生日呢!能和她一样泡遍小鲜肉吗?!(PS:我的生日马上就到了,请给我打钱。)
不用想,李银河老师就是因为被冯唐的性感荷尔蒙文风击中了,她在社科院长期待着,见的魑魅魍魉、人间龌龊甚少,结合的又是王小波这样的赤子与趣人,现在的爱人对她又颇多呵护,就像没有被生活蹂躏过的天真少女,对冯唐有如此肤浅的看法,也能体谅。
就像作家任晓雯(美女作家,推荐她的《阳台上》)说:“简直能想象李银河老师说这话时,一脸热恋少女般的天真和执拗”。
(李银河老师也的确给冯唐抒发自己旅行的心情、文字单纯一派天真,即使对方回应少而淡、洽如少女对恋人。这种事我会说?)
有网友说:“私以为,王小波和冯唐之间隔着几百个柴静。”(传闻冯唐因为柴静离婚)这句话有道理,不过,在这道填空题里,“柴静”这个人名用的,对冯唐倒是公平,对王小波却不。若是换成余华、苏童……又拔高了冯唐了。好难办呀!看来也只有填上“王朔”、比较合理了!
扯远了,再往前追溯。
再往前,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把冯唐和王小波相提并论,乃是因为二人在文章中都写到性,且都写得大方自然、淋漓尽致。于是一叶障目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兴奋起来,右手有了新事情可做了——在键盘上敲敲敲,分析一下二人的异同。
不如你告诉我范冰冰和赫本美的异同好了。
说到性。冯唐是在奋力写性,比如《不二》,读来也算痛快。王小波也写到了性,却是文本结构里骨架上的肉,读来不仅痛快,还幽默,还击穿了时代。
这么说吧,你全天候什么事情都不做,工作也辞了、恋爱也不谈,把游戏打通关了;人家去趟卫生间大便顺手把游戏打通关了。这怎么比???
王小波的文章结构天马行空如同七巧板,随便翻看一页都能继续读下去,且永不厌倦。
冯唐,王朔作为最合格填空名字,他又要出场了,他说过:你能看出更深的东西你就看,看不出来你就乐乐。 网友说,“看冯唐的东西我是真乐了,但是更深的东西我真没看出来。 ”
模仿冯唐的句子,能做到,翻开王小波在这本《青铜时代》随便一页:“她在薛嵩的膝上弯成个弧度很大的拱形——这女孩没生过孩子,也没有干过重活,腰软得很。这个慵懒的姿势使薛嵩失掉了平常心。作为对淫荡的反抗,他的把把又长又硬,抵在红线的后腰上。”句子层层递进,幽默感渗入其中,结局戛然而止,韵味荡悠悠。而且适合阅读,这才叫句子的韵律感,不是什么“嘛”“呀”“哒”。
再翻一页……
好吧我突然不想翻了,因为这样支离破碎的拎出来,会让你误会王小波的作品,重力在哪里。
这么说吧,一个写小说的老是出一些在朋友圈传播的“名言”(春风十里不如你之类),TA的作品就值得怀疑了。因为小说最最讲究的不是句子的精美,而是整体的运营啊。
而多少人的阅读是被王小波指引的?(相关阅读:从莫迪亚诺到昂贝托.艾科——那些王小波引领我们认识的惊艳国外小说http://shulaquan.com/literature/fiction/1683),说起来就是一段长长的往事了……而这指引,王小波也是自然而然,《万寿寺》:莫迪亚诺在《暗店街》里写道:“我的过去一片朦胧……”这本书就放在窗台上,是本小册子,黑黄两色的封面,纸很糙……
冯唐也引领过,他是这样:这个问题,孔丘答过,拜伦答过,乔治奥威尔答过,劳伦斯答过,亨利米勒答过,海明威答过,库尔特冯尼格答过,王小波答过。人有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作家有审美观、道德观、正义观、写作观,无可奈何花落去,躲也躲不开。
高下立判吧,有什么比较的意义呢?
冯唐是急智,王小波是天才,也好。天才都遭天妒,王小波去世太早,冯唐至少能活得比他长(这句也押韵吧)。——你瞧,有意无意的,就又相提并论了一回。
我理解你为何说起冯唐却提及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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