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这本书的题材是十分平常的。它是作者讲述自己的家乡——申村中一个个手工艺匠人及其家族的命运故事。从这些故事中,展现了苏北一个村的乡土、生活变迁。应该说,申村的兴亡衰落,既是时代变迁,也是人世间的因缘际遇,不过,它却留给人们深刻的思考:我们在创造新生活时,如何保留住自己的根,让子子孙孙不会遗忘故乡的灵魂、不会忘记自己的文化?!
《匠人》一书故事的主角,都是乡村中过去司空见惯的瓦匠、篾匠、豆腐匠、扎灯匠、木匠、剃头匠、修锅匠、雕匠、花匠、铁匠、杂匠、裁衣、教书匠、秤匠、织布匠……作者没有把笔触用在表现他们各自的精湛技艺上,而是重点讲述他们的人生轨迹,从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些普通而鲜活的故事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勤劳 、勇敢、善良、聪慧的灵魂闪烁在乡村的天空,支撑起民族永恒不倒的大厦!就以“扎灯匠”为例吧!“扎灯匠”是“我”的外爷。有一天,他突然丢下手艺干起了被认为“不光彩”的“拉瞎子”的营生。气得“我”从此不愿到外爷家去。然而,就在外爷去世后才知道,当年,就是这位瞎子,在外爷当“逃兵”逃出军营时,他假装没有看到,而救了外爷的命。所以,当昔日的战友因为受伤成为瞎子生活困难时,外爷才心甘情愿天天拉着瞎子,走村串户让瞎子依靠“算命”来维持生存。谜底揭开以后,才让人看到,“扎灯匠”所“拉”的不只是一个瞎子,而是人与人之间那浓浓的友情!而在另一篇“剃头匠”中,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普通匠人的不平凡。剃头匠在一个寺庙从事剃头时,遇到日本侵略者洗劫寺庙,方丈惨遭杀害,他也让日本人带去为他们理发。就是看似木纳的他,却在不声不响中,用剃刀结束了一个日本军官的命,然后悄然返回家乡,在村边筑起一个茅棚。继续自己的剃头生涯。抗战胜利后的几十年间,他也没有去找政府请过功,只是独守在自己的茅棚中,默默地为乡亲们理发,终老一生。读着这样一些温暖的故事,再回望那遥远的乡村,更增添了怀念的情愫,让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普普通通的匠人,那些普普通通的父老乡亲。
当然,生活中总不尽然都是莺歌燕舞,也有风云际会;人世间总不可能都是真善美,也有假恶丑。大都市是这样,看似风平浪静的乡村也是这样。从“瓦匠”中不难看出这一点。那个曾经当过兵,长一表人才,“方圆几十里姑娘们爱慕”的瓦匠,居然在别人的诱惑下,信了外来的宗教。而且不准自己的兄弟到老屋去祭奠自己的祖先。宗教信仰是自由的,我们不能非难别人。但是,如果越来越多的人都不准祭奠我们的祖先,那么,我们的根是不是就有断裂的危险呢?看来,岁月的流逝,不仅仅是会让一些匠人的手艺失传,更重要的是,还可能让传统文明失传,这才是当今中国社会最大的忧虑!一个没有根的民族,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景况呀?这,应该唤起我们的反思。
美国作家福奇出版过一部《工匠精神》的书,用大量的事实,讲述了工匠在推动社会进步中的作用,并指出,工匠精神是一个国家生生不息的源泉,是一个国家强盛的重要力量。其实,福奇所说的“工匠”和申赋渔笔下的“匠人”,都是一样的角色。“匠人”们扎根在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壤里,辛勤耕耘,既创造出灿烂的物质文明,又创造出辉煌的精神文明。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行走乡间创造的文明成果,也是社会永不衰竭的重要力量,也是我们国家生生不息的重要源泉。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果这些“匠人”真正完全消失了,文明就可能出现断层。所以作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来了,又走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们原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这个环,到今天,就断了。他们不在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我将真正成为流浪在城市里的孤儿。据说,一个人失明的时间长了,就会忘记他所见过的一切。写下他们,是怕有一天,我会完全忘掉故乡的样子。”但愿作者的担忧是多余的,但愿“匠人”和匠人精神,能够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永远迸射出自己的光芒,照亮我们回家的路!
(《匠人》 申赋渔 著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5年7月出版)
在追忆中唤起反思 ——读申赋渔《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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