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Max
(译自《明るい文学について》,文章有删改。作者岸田国士是日本的剧作家,标题开了个小玩笑,不过相信把这篇短小的对话文当作一个关于文学的相声也未尝不可w。岸田国士在甲乙两个人的对话中试图探讨什么是明朗的文学,而这一探讨的起因是因为开头一句随意的抱怨,这个抱怨随着文章的深入慢慢变成对文学的探讨,虽然最后似乎没有什么确切的定论,但岸田似乎还是借甲之口提出文学的任何风格都不能算作是对人生的准确描述,重要的是发现“新的人生”的看法,并在最后提到了明朗的文学不是相对于阴暗的文学,也不单指描写健康的人生的作品,而是一种“发现之眼”。)
甲 阴暗的文学作品真是有点厌倦了,真想看看更明朗,更有味道,哪怕还不是很成熟的作品。
乙 人生本来就是阴暗的。
甲 也有明朗的地方啊。
乙 那是因为没有仔细观察人生的深层,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人生而已。没有苦闷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
甲 等等,如果说光明的地方深入去观察会发现黑暗,那么,黑暗的地方如果深入观察是否也能发现光明呢?认真去思考人生,谁知道结局如何呢?除了苦闷地活着,难道没有别的活法了吗?所谓人生的幸福难道也只是向死而生吗?
乙 接受苦闷,并在体会到苦闷后跨出迈向希望的第一步才是人生。这里拥有着在努力层面上附加某种意义的生存价值。没有苦闷的人、逃避苦闷的或缺乏对抗苦闷能力的人都是废物,文学不是为这类人而存在的。
甲 原来如此。看起来你似乎只知道文学的一些皮毛而已啊。我要强调的是更深层的问题。这么说吧,你似乎是个乐天主义者,尽管你在追求某种“更好的人生”,但是某一群体,他们知道在“真实的人生”中没有任何可期待的东西,就抱着至少自己能“更好地活着”的态度而过着“真实的生活”,这种人在你眼里也是废物吧?
乙 当然了,只想着自己要更好地活着太不像话了。
甲 那么这么说呢。你有信仰,相信人生和现实。可是假如有人和你相反怎么办?你们所谓的人生也不过是人生的无数面具中的一个。真正的人生或许是别样的。而出现了追求这种人生的人又怎么样呢?现实不是人生的全部,就算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你们也只是把现实作为人生的一部分而去相信。而某类人连现实都不相信。甚至可能还有怀疑我们眼看,耳听,手触,心感的东西都是虚妄的人存在。不明白吗?你把痛苦作为痛苦而接受了,但有一部分人却怀疑是否该把痛苦作为痛苦接受。而那些在痛苦的时候、快乐的时候问自己是否是真的痛苦和快乐的人也未必没有。
乙 这种人绝对有病。
甲 他们看你也许会说你有病。
乙 那好,如果不把苦痛作为苦痛而承受下来,那又该怎么办?你别糊弄我。
甲 好,既然如此,你们把苦痛作为苦痛接受,这种对痛苦的感受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乐趣?
乙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假如不把苦痛作为苦痛承受下来又该怎么办,你不要糊弄我。
甲 你想知道一些不相干的东西,但那根本和文学无关。现在是在讨论文学。听好了,我只是说这世上有这样的人,明朗的文学不一定诞生于这群人的手中,而且这群人也不一定就倾向于明朗的文学。我只是说,只要是明朗的文学怎样都可以。比如,嘴上说人生是有趣的人,我也不会有什么同感。说什么“让人生更快乐”,胡乱地夸张人生的乐趣,故意把负面的东西隐藏起来的人,我可不愿和这些人为伍。更不能说什么苦中有乐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乙 你说的这种人生看法不可能诞生什么明朗的文学。
甲 明朗的事物不仅仅只存在于乐趣当中,我要的明朗不是这种。
乙 那是在痛苦中不成?
甲 不在痛苦中,在痛苦之外。是先有之物。
乙 关乎于“领悟”吗
甲 领悟……领悟已经超越文学了,你跑题了。
乙 那你是在寻求救赎?你所说的明朗是一种救赎?
甲 可以说是救赎、希望吗?不对,我认为人生是一种无能为力的东西。我只是对“真实的生活”存在疑问。真实的生活,不论正面去看还是负面地看,仅仅将那些描述下来也算不上文学的全部。
乙 这不明摆着吗。
甲 所以,我所追求的不是“人生的明朗”,而是一种“文学的明朗”,这种“明朗”,人生中没有也罢,作品中存在就好。
乙 我看这是“虚伪的文学”,不是认真地面对人生而有的文学。要想真正活着,这种文学毫无用处。
甲 你说它没有用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说我不是为了你们这种人而从事文学的。但是事先声明,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的情况下就断定什么是“真正的”的人,我认为完全是在胡扯。对待人生,认真还是不认真,这取决于“认真”这个词的意义。我们在寻找的,不仅是文学中的人生,还有观察着人生的作者的眼睛,而那双眼正发现着“新的人生”。“明朗的文学”是作品中闪烁着的作者眼睛的明朗光辉。
乙 看来你还不理解文学是什么。
甲 那你就懂吗?
听岸田国士说相声——《关于“明朗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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